在七星关小学与孩子们见完面,校方给了他们一天的缓冲时间。
安顿好住处,三人在镇上熟悉了一天的环境。
山村的夜很是宁静,有着世外桃源般的惬意。
次日正好周末,叶皓陪覃蕊回县城赴钱瑛之约,而江南独自去了坐落在大山深处的牟托羌寨。
那正是云荷的家乡。
热情的云成峰特意给江南带来一位向导。
向导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弟弟云成林。
原来,他们也是寨中人。
“小伙子,为什么跑到这山沟沟里来支教啊?”
云成林似乎与哥哥性情有所不同,但热忱的态度大体相当。
“怎么说呢?主要是帮一位姑娘完成心愿吧!”
江南神情坦然,没有回避。
“姑娘?那她真是幸运!”
云成林很会说话。
“她已经不在了!”
江南每每说起云荷,总是十分沉痛,尽管他们只有几天的心灵交融,但那瞬间的心动却刻骨铭心。
“不好意思!”
云成林微微有些窘促,气氛也变得有些冷场。
“她叫云荷,家也在牟托,大叔也许认识吧?”
江南为了缓解彼此的尴尬,主动问道。
“云荷?何止认识?她是我亲侄女!唉,可怜的荷儿!”
云成林神态凄然,竟放声大哭起来。
江南默默取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了他。
“见笑!你怎么知道荷儿?”
云成林良久才平息下来。
“无意间听到她的故事,在她临终前,我特意赶到成都见过她!”
江南心中微痛,说话带着哽咽。
“你就是那个北京的大学生?听嫂子说过,荷儿临走时特别难受,但因为你的到来,她很开心,走得特别安祥!”
云成林激动地握起江南的手,一脸感激。
“可惜我却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江南叹道。
“这是命!不能怪你!来牟托,是想看看荷儿生活过的地方?”
云成林十分聪明,全然猜中了江南的来意。
“是的,叔叔。”
江南不经意地改变了称呼,仿佛自己真的是云荷的化身。
牟托羌寨依山而建,面向岷江,进出山寨只能走“连心桥”,一座跨江而过的铁索桥。
以绳为桥是羌族的传统,也是其特色。
羌,是华夏民族最古老的部落,始于炎帝,久远的历史使得羌寨处处凝炼着先人智慧的光辉。
二人跨过寨门,拾级而上。
云成林不时与人打着招呼,并带着江南走进寨子。
山路回环,曲径通幽。
虽已是秋天,但绿荫缤纷,百鸟吟唱,水是那样清澈,风是那样柔和,还依稀回响着数千年茶马古道的铃声……
江南的心似乎一下子也随之纯净起来,这神秘的羌寨,居然就像错落灵魂的战车,不经意间就同化了他的情绪。
难道真是地如其名?
传言羌人是太阳之子,其灵魂在百年之后会变成轻烟一缕,归于天神之所,那么云荷也是如此吗?
走进白石褐墙、清溪灵动的寨子,巷道纵横,宛如迷宫。
一柱擎天的雕楼,错落有致的庄房,巧夺天工的索桥,无所不通的栈道,处处游离着无从窥透的神秘。
“叔叔,我来之前做过功课,但却没想到这里如此令人震撼!神奇美丽,独树一帜!”
“是吗?但我们住在这里就觉得平常了。我们先去看看雕楼吧!”
云成林嘿嘿一笑,言语中透着自豪。
江南知道,羌族习惯逐水依山、垒石为室,雕楼的存在只是历史变迁留下的痕迹。
多次迁徙和地域战争,让他们学会了生存。
为了抵御外敌和储存粮草,他们除了将寨子高悬半山外,还专门在关口要隘修筑了可用于观察示警、防御攻击、战备储存以及日常居住的碉楼。
其以石砌筑,雄伟坚固,高达数丈,恰如长剑插云,令江南叹为观止,也引发了他沟通天地的无限遐想。
“小伙子,你叫江南是吧?”
在雕楼之上,云成林问道。
“是的,叔叔!”
江南从射孔暸望过去,远水近山,别有意趣。
“那这样吧,江南,我们先回家吃饭,下午带你去看看栈道!”
时近中午,云成林很贴心地发出了邀请。
“谢谢叔叔!”
江南没有推辞,看看云荷的家,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羌族人的居住用房叫雕房,多是结合地形,就地取材,以土石为料分台筑室。
尽管其形式多样,层次不一,但却有个共同的特点,冬暖夏凉,牢固耐用。
云成林果然善解人意,带江南去的正是云荷的家。
“嫂子,来客人了!”
一位身着羌服的妇女从房中出来,乍见到江南,她微微楞了楞神。
“阿姨好!”
江南从背包中取出专程从北京带来的特产礼盒,双手奉上。
“小江同学,你怎么来了?来就来吧,还带着礼物,太见外了!”
妇女正是云荷的母亲谢晓楠。
当时她在医院照顾云荷,而江南在那里也呆了整整一周。
“特意来看望看望您,当初不是说过吗?”
江南没敢多说,怕勾起她心中的伤痛。
“好孩子!那你和元林随便转转,我去做饭!”
谢晓楠温和地笑了笑,径自去了厨房。
云荷家的雕房共四层,上层堆放着粮食,中间两层住人,下层圈养着牲畜。
房顶四角设有塔形石龛,上置白石,这就是神秘的天神居所。
三层两端是卧室,中间是堂屋,中堂处设有神龛,供奉着祖先、家神牌位,中堂前部砌有火塘,据说火种终年不熄,有“万年火”之称。
云荷和弟弟的房间都在二层,各据一侧。
“荷儿的房间,他们原样没动,谁劝也没用。”
云成林叹息了一声,带着江南走进那间再也无人居住的房间。
床头有一张元荷的艺术照,照片中的女孩笑得十分灿烂。
江南不忍直视,很快就退了出去。
他总觉得女孩正躲在冥冥的空间默默看着他,期待着他去将她带回来。
在火塘边吃饭时,江南有些拘谨,毕竟他对羌族人的真实习惯还是很陌生的。
“小江同学,就当是在自己家。羌人习俗有些不同,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随意就好!”
谢晓楠显然对江南的顾虑了然于心。
江南点点头,也随即自在了许多。
吃完饭,云成林带着他去了一座“缘崖凿孔,插木作桥,铺以木板,旁置栏护”的古老石栈。
栈道悬于峭壁之上,沿山伸展,仰见悬壁冲天,俯乃深渊绝壑,堪比长城浩荡,惊心动魄。
如此匪夷所思的鸿篇巨制,古羌人仅凭手工如何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