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不逝韶华 > 第一百零七章 婚约

  地窖入口被关了起来,掩着厚厚一层稻草,下人来这里搬柴火,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一个月的时间,丁若羽都没有见离泓从地窖出来,好像死在了里头。

  她几次三番想去偷偷瞧上一两眼,却都被楼雪以种种借口支开了,直到现在也未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天,师徒二人一抚琴一练剑,彩华楼的丫鬟找了过来,说有远道而来的贵客点名想见楼雪。

  两人来到楼内的一间客房,推门一看,香案旁坐着的青年竟是宗明泽,身后侍立着青龙阁的几名弟子。

  “什么风把您这不速之客给吹来了?”楼雪仿佛与他有仇般,开口的语气极尽讽刺。

  宗小公子大度地笑了笑,看上去毫不介意。差师弟为她沏了茶方道:“楼姐姐,家父说……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楼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身后,站着的丁若羽也感觉到周遭的气息开始凝固压缩。

  “三年复三年,家父不愿再等了,说你若还是躲着那事,就会亲自过来问。”宗明泽垂着眼睑,望着盏中的茶叶一片又一片地向下沉去。

  “我大你三岁半,合适么?”楼雪重重放下茶盏,茶水四溢,溅出好几滴。

  “我大嫂……比我去世的兄长大八岁……”宗明泽轻轻回了她一句。

  丁若羽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了好几圈,终于看明白了。

  这两人难不成是有娃娃亲的?

  所以每次一碰上,才会一个只顾着尴尬,另一个又总看对方不顺眼?

  “不一样,”楼雪仍在诡辩,“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把你当成亲弟弟一般,突然那几个老家伙就说要……”

  “换谁谁能接受得了!”她越说越来气。

  宗明泽叹气道:“楼姐姐若实在不同意,可以当面告知家父和楼老英雄,又何必只对我一人抱怨?”

  “你成心气我是不?”楼雪一拍桌子,“我要有那胆子,早就找上门吵去了,还轮得到你提醒!”

  说到底,她就是怕见到那些唠唠叨叨的长辈们。

  “这次我们过来,就是求个准信的。楼姐姐,愿不愿意,全凭你一句话。”作为当事人之一,能让步到这种程度,也算很尊重对方的心意了。

  楼雪哼哼唧唧半天,还是没给出最后的答复。

  “打搅了。”宗小公子便带人住进了后院厢房,她一天没想好,这群人便无法回去交差,只得留在一块互相耗着。

  别人的家事不好插嘴,丁若羽心里替她师父着急,却一句话也不好多问,生怕惹得她不开心。

  每日在院里练剑,同宗小公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亦只能礼节性地笑笑,看多了就会被楼雪胡乱数落,责备她不专心。

  这群人搬进来四五日后,离泓出来了。

  丁若羽总算找到了避开自家师父的由头,省得一天到晚做挡箭牌还被戳着脑袋念个不休。

  她现在可是有“夫君”的人,总不能把空闲时间全都留给别人吧?

  于是除练剑外,她大把的时候都围在离泓身边,哪怕对方连看都懒得看她。

  那瘦削男子的身上依稀长了点肉,仍用布料和绷带缠住了所有暴露在衣衫外的肌肤,除了两只眼睛什么内容也看不到。

  想想上元夜见到的那个跳脱不羁的他,与现在不能说话冰冷内向的他,完全像是两个人。

  也对,任谁遇到他身上所发生的这些怪事,能继续跳脱下去还就真奇怪了。

  “要不你教我符文?”老半天了,一直都是她在自说自话。

  离泓从身后取出一本册子,抓起她的手教她如何结印。

  整得又快又粗糙,这男人完全没什么教人的耐心,半点及不上以前的浮舟。

  好在丁若羽在学这些东西上颇有天赋,即便对方教得不专业,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丁若羽翻着册子,他字写得虽然小,却极其端正规整,面前的便是一个封印法阵,需借助风火双系的念力来达成禁锢对方的目的。

  “封!”

  她十指飞快而灵巧地结了印,一道金芒划过,将离泓困在原地,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丁若羽不知哪来的坏心思,邪笑着跑过去,伸手就去解他蒙着脸的布条。

  谁想到,还没碰上他脸,手就被毫不留情地拍掉了。

  随后身侧金芒一闪,那封印阵竟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冥火似的红瞳讥诮地瞥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徒留她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晚间才给她解开。

  次日一早,本想把昨天受的气还回去,却半天没见着他人。

  丁若羽只得被楼雪抓回去当出气筒,听她喋喋不休了半天,才插得上话,问了问离泓的去向。

  “杀人去了。”楼雪这波澜不兴的态度,好似在说对方正出门遛狗一般。

  “杀谁?”丁若羽眼里写满了怀疑。

  古朴高雅的乐律从楼雪指下流出,她叹道:“他要想恢复人形,起码需融合掉五百人的血肉。就那玉棺里的,一次顶多装十只血怪,他要进去五十次才行。那些东西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变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反倒哆嗦了一下,琴弦发出一阵诡异的颤音。

  “他要杀五百人?”丁若羽目光呆滞道。

  楼雪见她也傻了,耸了耸肩道:“也不一定,万一他能寻觅到现成的死人呢?”

  丁若羽晃了晃脑袋,她这师父又在信口开河了。

  亥时初,众人皆已睡下,只有丁若羽热得有些烦闷,在廊下吹风纳凉。四周不时有细小的蚊虫干扰,熏香都不好使,她吹了一会儿就准备回房,却在路过库房时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响。

  地上靠边的一块草皮突然掀起,跳出来一个细长条,他在空洞边缘摸索了一番,机关启动,底下升起轮机的一头,哗啦啦带着铁锁转动,拖上来十具串在一起的死尸。

  丁若羽说她胆小实际上糊涂胆大,特地跑到近前,蹲在那细长条身边,看他一手一个分五次将那些死尸拖进地窖里,最后又将草皮整理成原状。

  她一路跟着,去了对方的房里,看着那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和空荡荡只摆着一个地铺一个柜子的陈设,心里感慨他真是个好应付的人。

  离泓将灯笼放在柜子上,指了指门,表示无事请回。

  门口的少女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离泓翻出支炭笔,在地上写道:“乱葬岗。”

  原来是拖的现成尸体……

  丁若羽松了一口气,差点把他当成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了。

  可是一转念,又呆住了。乱葬岗拖尸……这也很不道德吧?万一死者的家属找不到怎么办?

  离泓扫了她一眼,又写道:“战俘。”

  客死他乡,家属确实不会找来……

  她原还关心着践踏遗骸的事,此刻却全被带偏了。

  “听师父说,这种勾当要做五十次才行。”丁若羽看着他缓缓道。

  离泓没再回答,忽然用笔划拉掉地上的字迹。

  她言下之意,乱葬岗哪有那么多尸体可供他使用。

  这意味着,往后他可能真的要杀人了。

  对方起身,将她推了出去,在她雪白的衣裙上留下漆黑的炭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