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不逝韶华 > 第一百零五章 搜查

  魔域一别后,天族流放下界的众人纷纷回了各自的领地,天梯之上的那些掌权者似乎在忙于总结这次的失败教训,见浮舟已死得不能再死,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岚跟着岁寒向雪国赶去,先后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从小就认识如至亲般的人,悲痛压抑之下在颠簸的车厢内睡着了,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跨越边境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荒地,他们进入雪国。一开始发白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再往北去,地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寻常车马已无法载人行进,只得徒步前行。

  换上了特制的厚底靴子,陈岚接过一块黑中透红的小石头,将其用布包好收在怀里,不一会儿浑身都暖和起来,再也感受不到外界扑面而来的冷气。

  岁寒告诉她这种石头叫火魅,是雪国居民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生存至今尚未迁移的法宝。

  他们此刻正在经过一片冰封的巨湖。湖面上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踩上去松松软软的。每个人腰间都连着一节绳索,最后还拴在马身上。这看似平整的雪原下,掩盖着一些深深的裂隙,稍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这时候绳索就会起到作用,能使同行者一起帮忙将掉下去的人拉出那些深不见底的缝隙。

  他们行走得并不快,从白天到黑夜,差不多走了三个多时辰,才穿越那片湖泊,进入冰封的白桦林。

  听同行的侍卫们说,有人居住的城镇就在桦树林后。

  戌时左右,他们终于进城,分散在几处民宿歇脚。

  一路上受到岁寒的悉心照料,陈岚也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说来也奇怪,原本悲伤难受的心情,再见到他之后得到了控制,甚至渐渐地开始好转。

  坐在火盆旁捧着热茶,陈岚的双颊也被炭火烘得染上了一片红霞。偷瞧着身旁正在翻书的男子,她小声哼哼着道了声谢。

  翻书声停了下来,岁寒放下书,嘴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道:“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陈岚低垂着头不好意思道。

  “听不见,再说一遍。”

  “我……”陈岚急了,放下茶盏,跑到他面前直跺脚,连声嚷嚷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够不够?”

  “真乖。”岁寒一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哄小猫一样替她顺着毛。

  陈岚揪着他的衣襟,这下她倒是再也不敢乱动了。

  见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反而捡起了桌上的书,她才问道:“薛素公主回雪国也是徒步穿越了那座湖泊?”

  岁寒发出一串低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没有,她自幼娇生惯养,只能走另一条又快又安全的捷径。”

  “那为什么我们非得从湖面上走?”陈岚完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是在帮你分散注意力,”岁寒笑道,“人在危险和紧张的时候,会消减掉心头的沉重压抑,重新振作起来。”

  陈岚怔住了,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平稳心跳,许久才喃喃道:“那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方才的湖面下出现了那么多裂隙,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岁寒打住她的话,斩钉截铁道,低下头,一个吻轻轻落在她额角。

  一大清早,彩华楼的小厮顺子就被捶门声吵醒。还未到开张的时辰,他不禁喝骂着整了整衣冠,推开门不耐烦道:“谁啊?吵死了!”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呆了。

  门口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官兵,领头的是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贵公子,手一挥就叫人进去搜。

  “怎么回事?”老板娘采卉也被吵醒了,一边往发髻上簪着朵大红花一边跑下楼来,直来到大堂才发觉自己只穿了睡衣。

  那华服贵公子带着抹鄙夷的笑从正门走了进来,旁边的侍卫忙冲着她道:“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哎哟!太子殿下!”采卉慌慌张张跪地磕头道,“不知殿下驾临,实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眼见着那些官兵要冲上楼去,她忙叫人拦住,跪行到那太子身边询问缘由。

  “不进屋搜也行,叫你们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出来,让殿下一一过目。”贴身侍卫开口道。

  先前在城郊破庙外,他们准备射杀天罗地网的死士,却被两个人给劫走了。其中一人浑身挡得严严实实自是看不清样貌,而另一个,是名少女。

  虽离得远也未能瞧清容貌,却让郁飞琼产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她的背影,那般似曾相识,就好像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却仍放不下,至少在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经过几番查探,有路人瞧见,那姑娘依稀去了彩华楼。

  很快,所有人都被丫鬟小厮们叫醒了,迷迷糊糊下了楼,在大堂里排成几排,一个一个自郁飞琼面前走过。

  “全都叫出来了?”郁飞琼问。

  “是,是,除了外出未归的楼娘子,都齐了。”采卉磕头如捣蒜。

  名伶丫鬟又走了个循环,仍无一人与他想象中的那名少女相符。郁飞琼苦笑,转身要走,却瞧见一楼某间半开的窗外,掩着空旷的后院,廊下侧身靠着一道白衣的身影,正坐在栏杆上细细地擦拭手中的剑。

  那把剑反射着初升太阳的金辉,光芒刺进他的眼底,这才使他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院子里的……是谁?”他紧盯着那道素影,沉沉问道。

  “后院都是楼娘子的产业,采卉也无权干涉!”见他欲带人直闯,采卉忙抱住了他的腿试图阻止。

  “放肆!”郁飞琼一脚踢开她,身形如箭,掠入那间屋里,直接破窗而出。

  听到响声,丁若羽放下剑,起身回望,惊在了原地。

  可是,她的惊讶只出现了一瞬,随后又坐回栏杆上,继续擦剑,强迫自己表现得尽量自然一点。

  那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隔着她三步的距离,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问别人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我介绍?”丁若羽笑了笑,看都不看他,只来回擦拭着已经无需再擦的剑。

  “也罢,”少年冷哼道,“既不是她,我又何必同你多费口舌。”

  丁若羽巴不得他赶紧离开,面上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只是他在临走前,不知是否刻意,谑笑了一声:“这剑再擦就断了。”

  待他走远,丁若羽才停下手头的动作。忽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知从哪钻出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

  “是不是我年纪太小、经历得太少?”她忍不住问身边人,为何与浮舟那副遇事从不慌乱,永远都从容淡定的态度相差甚远?

  离泓接过剑,在地上划出“她比你强”四个字来。

  “你说得对,只有真正的实力上来了,才会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丁若羽破天荒地冲他笑了笑,提剑来到空地上,更加努力地练习起来。

  幽静的长廊中,离泓解开手上缠绕的绷带,苍白的指骨上多出一层透明的薄膜,其下隐隐现出细微的血丝。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又重新将纱布缠上,来到先前丁若羽坐着擦剑的位置,取出小刀和石头,不知在雕刻着什么。

  午后,楼雪回来了,身侧跟着段红烛。后者只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去楼雪房里取了些银钱离开了。

  看到院子对面刚换的木窗,楼雪询问了采卉经过,坐到丁若羽旁边摇头:“那小子不过同你差不多年岁,为何如此执拗?”

  丁若羽靠在她肩上,突然坐了起来,疑道:“师父怎会知道他对我……”

  楼雪指了指另一边栏杆上以书盖脸、枕着手臂晒太阳的离泓道:“他说的。”

  说离泓,十有八九是浮舟。

  丁若羽望着他空荡荡的衣衫掩盖着一身的白骨,叹息道:“他……有没有可能还原?”

  “可能性不大,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自己说的。”楼雪眼中也满是叹惋。

  “假如他恢复不了了,小徒儿,你可还愿同他在一处?”沉默片刻,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低问道。

  丁若羽望着那枯瘦男子,眼里流露出的悲悯,恍惚间让楼雪以为再次见到了她的母亲徐氏。

  “他若不是变成了这样,我才会拒绝他一路跟着。”白衣少女转过脸,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只要坚持寻找,总会有法子的,师父你说对不对?”

  楼雪盯着她的双眼,确认她的眼中没有一点作伪,那份善意,实实在在地发自于她的内心。

  她终于笑了,拥住少女的肩头,偷瞧了对面那男子一眼,暗道果然没收错徒弟。

  “也许吧。”楼雪叹道。

  天渐渐热了起来,楼里的姑娘们也纷纷换上了夏装,偶尔回来她这院子里扑蝶斗草,不热出一身汗来绝不离开。

  这个时候,丁若羽就只得静静坐在廊下,看着裹了好几层厚厚布衣的离泓,直替他闷得慌。

  他靠坐在一根柱子下,除了刻东西,还会摆了笔墨,自己装订出一些小册子,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他写的那些东西,或是高深的符文或是魔族古字,丁若羽一个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