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不逝韶华 > 第七十五章 囚禁

  剑尖再次划过,在那伪太子面上留下横七竖八的伤痕,将他变得面目全非。

  丁若羽瘫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郁飞琼会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凶残毒辣的一面。

  就在她以为他还要继续下去时,他停手了,将剑扔在地上,向门外唤了宛莲一声,让她来处决地上那满脸血痕的少年。

  他自己则来到丁若羽面前,将她抱起,离开这间客房,去了楼上刚打理好的房间。

  桌椅帘幕焕然一新,现换上了上好的材料,每处细节都透着奢华。丁若羽坐在软榻上,服下一小份药粉,忍不住呛咳起来。

  郁飞琼赶忙倒了些水,试过温度后慢慢喂她饮下,看她不咳了才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道:“我从小就不会照顾人,但是为了你,我会去学着改变,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不用。”丁若羽试了试,浑身还是无法动弹,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尽量保持住所剩无几的体力。

  “你不要这样冷冰冰的,我想看到你笑。”郁飞琼抬起她的脸,眼里充满了怜惜和心痛。

  “我不明白,”丁若羽望着他,叹了一声,“你们既已下了蛊虫,为何不解开麻药?这样被你们控制,谁能笑得出来。”

  “抵达祥云城之前,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他嘴角笑容忽然变得冷了起来,“你的本事我可见识过,三言两语说退了唐春景那个老江湖……我不会上你的当。”

  丁若羽移开视线,望向开启了一条缝隙的窗框,语调凄凉:“原来你之前的承诺,全都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不会顾及到我的感受。像现在这样,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不要胡说!”郁飞琼拥紧了她,将唇紧贴在她眉心,许久才离开,乌黑的瞳仁中蓄满了深情,“往后,只要我活着一天,都会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反正我也逃不了,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还怎么去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丁若羽看着他那中了魔咒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后悔。

  原来并不是所有一念之间的善意,都会得来对自己有益的回报。有时候,往往会换来一些不必要的情感,接受会太过违心,拒绝又太过伤人。

  她合上眼,脑海中似乎有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揶揄她:“你不要对谁都这么温柔体贴,叫他们会错意……”

  那声音犹如远古的前世记忆,灵光一现,之后再难寻回。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郁飞琼心里也难受至极。

  他终于心软了,给她服下真正的解药,让她好好在客房内休息。

  等他离开,丁若羽爬起身来,静坐运功,抓紧一切时间恢复功力。

  待到次日,她已能行走,却依然假装腿脚不利索,被抱上了马车,向祥云城方向行去。

  离开前,她瞥见客栈门口摆了张草席,其内裹着什么,爬满了虫蚁,发出一股又甜腻又腐臭的怪味,边缘还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上车后,依旧只有她和郁飞琼二人,她自从麻药解了之后,对他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却不再那么抗拒,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有了充分相处的时间,丁若羽便问起了他这些年为重返煜国而做出的计划,以此来转移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早在被流焰放回后,我就开始布置了。”郁飞琼没想过她一个女孩子会对这些感兴趣,见她主动问起,细细讲述起来。

  那一年,他从巫皇行宫中来到死士营不久,便得第一组教员青眼相待,受到了最严苛也最高效的训练,在一众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天罗地网中,越是能力强的,接到外出他国执行任务的频率也越高。他想方设法联系上了煜国东宫的旧人,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后,让他们一边混到假太子的身边监视,一边派人到煜国和炎国的边界处暗中组织人马,等待合适的机会接他回国。

  没过几年,他们就被派去参与炎国和煜国的边境之战。借此机会,他与守边的大将演了出假死的戏。兵败割地死罪难逃,何不先藏匿几年,日后反而能得到勤王救驾的美名?那边将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带着一部分心腹拿着军饷提前离开战场,连夜退至渡云山所在的地界。

  战事停息后,他们派人假作商贩,这么些年都与炎国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也打探到许多消息秘闻。

  再后来,巫教和皇庭新旧更迭,正是多事之秋,对死士们的管制也有所松懈。时机渐渐成熟,只差摆脱掉巫教每月一次的毒丸控制。

  机缘巧合下,他动了恻隐之心救下宛莲,却得到了她的全力相助。宛莲在被掳进天罗地网之前就已熟记药典与毒经,精通下药制毒,却并未尝试过破解毒丸的成分。一是因为每月发下的毒丸都不同,她担心自己来不及,还有个原因是,她暂时不想一个人离开炎国。

  而这一回,几个月来巫教接连发下的毒丸和解药都一模一样,他们便借此机会利用外出的时间去药店搜集药材,一个月前便配制出了解毒的方子。

  之所以拖了这么多天才走,是因为他们还在等一个人返回,那就是去往姜国搜集消息的田贝。

  田贝此人,性格豪爽耿直、有一副侠肝义胆,平日里出手更是阔绰大方。只要他有的,凡是他的朋友,都会毫不吝惜地分享出来。

  于是,在他回炎国的必经之路上,郁飞琼安排了部下扮作劫镖的山贼,被他撞个正着。看着“山贼”们嚣张的嘴脸,田贝忍不住上前教训,那些部下们一哄而散,留下了数不清的银子。

  田贝雇人搬了银子回来,因太过招摇,不得不上交了一大部分到巫教,剩下的全拿出来请了他所有的朋友去烈火城最大的酒楼庆贺。

  借此混乱局面,他们三人方能成功走出西炎国,甩掉追兵,一路行到这里。

  “这些年,你受苦了。”听他说完,丁若羽轻声安慰了一句。

  若换做是她,或许会找到更好的法子,却绝没有他这样几年如一日的忍耐力。能等到所有事件都完美重合,构建出一个最好的机会,这点她不得不佩服。

  “能有你在身边,这些苦算不得什么。”郁飞琼拉住她的手,发现她再也没有了初时的慌乱。

  他一阵心安,想她也许已经能慢慢接受他了,却看到她漠然的神态,不觉又是一惊。

  难道她只是想让他放下戒备,好找到逃跑的机会?

  郁飞琼的手不由上移,挪到她手腕脉搏处,试探她体内的气息流转。

  那抹气息极其微弱,似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断,正是被麻药抑制后尚未复原的状态,他终于放下心来。

  丁若羽略显费力地抽开手,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留给他道:“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这几日他们都未怎么下过马车,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没有半分自由可言。郁飞琼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有些过分,赶忙低三下四地向她道歉,全然忘了自己煜国太子的身份地位。

  到了祥云城后,马车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停留在一处巷子口,郁飞琼带着她来到一家宅院,里面把守着一队手持军械的官兵。

  “父皇是个老顽固,我先回宫,想办法说服他让你进宫,再来此宅接你。”他扶着丁若羽坐下,随后命令那些官兵看好她,不光要防止她逃跑,还要防止宫里派人来找她的麻烦。

  等他走远后,丁若羽终于解除掉在自己经脉内设下的禁制,恢复了这些天暗中积累的功力。

  给自己下禁制,本就是逆反之举,类似于献祭一类的邪咒,都会有一定的反噬,只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伴随着功力的恢复,她血管中的蛊虫也开始苏醒过来,每一次游动,那一处血液内都像藏有了无数细小的针,扎得她难以行动。

  强忍着停不下来的刺痛,她催动功力,继续艰难地恢复着。用过晚膳后,赶走了进来服侍的婢女,她又抓紧时间练起来,直到后半夜天色最暗的时候。

  外界的守兵也不如先前那般精神抖擞,有个别的甚至如小鸡啄米般打着盹儿。这一夜郁飞琼是不会再回来的,丁若羽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出了门,避开尚且清醒的守兵,翻过高高的后墙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没走几步,她就定在了原地。

  身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串铃声。

  丁若羽眼前一黑,刚能完全恢复行动力的身躯再次跌倒在地,浑身像被人控制了般根本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她想起了段红烛身上不时叮当作响的铃声……

  摄魂师?不,她体内并没有毒,只是中了蛊术,顺带着五感也在消失。

  铃声渐渐听不到了,仿佛再次坠入深渊下的虚无幻境,这次却连地面也踩不着。

  当她再次醒来,已回到了大宅内宽敞的厢房中。挣扎着坐起,发现足踝处铐着条长长的铁链,另一端连接在屋中一根支撑着房梁的铜柱上,足够在整个屋内自如地行动却无法走出门去。

  斜前方半人高的铜镜映照出她身上华美的宫装,一转头,看到郁飞琼正坐在案旁紧盯着她,阴鸷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