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乱世纵歌 > 第三十七章 逝魂

  “没道理,控制火毒的药浴也洗了,生命体征也在不断增强。为何还没有醒过来?”坐在台阶上的钱塘君思索半天。

  浴桶内,面目全非的苏瑾寒昏迷着,身上蜷起的一层死皮烤的焦炭模样,像一层黑色贴身甲胄穿在身上一样。光秃秃的脑袋,原本灵活可爱的眉毛此时也不知踪影,看起来甚是凄惨的样子。

  外面的钱塘君抓耳挠腮着,却不知此时此刻苏瑾寒已然陷入了危机之中。

  踏入宫殿,令人惊奇的是,虽然外界一片雪原天地,凛冬刺骨的样子,但是宫殿内的景象却是四季如春。穿过一条漫长的白玉长廊,便是一处硕大的花园。

  和宫殿整体的辉煌单色调不同,如春的花园自是各色缤纷。一棵枝叶繁生的苍郁大树横在最中央,齐天高的身躯上遍布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苏瑾寒凑上前抚摸着沟壑纵横的树皮,虽然手感粗糙却莫名地带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曾来过一般。

  绕着树走了几下,老根曲折的地方竟然盘起了一个树洞。树洞看起来有些狭小,但好在常年的树木荫蔽倒也算是干燥,应当没有什么毒物会再次栖息。鬼使神差地,苏瑾寒突然钻了进去。

  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自幼为人谨慎的苏瑾寒本不应该如此大意。可是心中莫名升起的一丝希冀令他无法拒绝。

  树洞没有多深,大概能够容纳两个小孩子的体积。虽然苏瑾寒也才十来岁,但由于炼体的缘故,他的体型也就才将就着塞了进去。抬起头,仰着身子仔细看看,顶部却刻着一小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虽然和现行的大楚文字完全不同,但笔画间隐约的方正字形却的确出于人族文明之中。

  “我等你千年已久”

  看着这行小字,苏瑾寒不自觉地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眼。就像牛吃草,铁匠打铁一样简单自然,然而自然的同时在一瞬间却也令苏瑾寒脊背发寒。

  虽然从小跟随林学民参学文义,但他很笃定自出生以来自己只认识一种文字,那便是大楚通用的钟楚文字。那还是自己入了林府,受过林学民的教尺鞭打,痛彻心扉后才强行学会的。他向来是个笨孩子,说一是一,车轱辘推着他,他才会走。这一点他从六岁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而老爷也正是因此,才改变了对自己施教的方法。

  陌生的文字,陌生的地方却产生了一股奇异的熟悉感,这让苏瑾寒很是不舒服,在青铜宫殿时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钱塘君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寒,你钻进树洞里干嘛?快出来陪我玩。”

  外面,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原本还在思索的苏瑾寒突然浑身紧绷,像一头欲要噬人的小豹子。他抓着树根,借着力缓缓地退了出来。与此同时,右腿侧在一边,压在身下隐藏着自己欲要拔出的匕首。

  “小姐,怎么是你?”

  躺在地上,苏瑾寒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惊讶地说道。一身素裙,如云的秀发,肌如雪晕,唇若朱涂的婉丽,这是自己一生都忘不掉的模样。看着林若筠,苏瑾寒有些微微发呆。

  自从那次当街抗击悬镜司后,自己便再也没有见过林若筠了。那日林学民找他谈过后,好几次他都能看见林若筠站在自己院子外,然而自己却时常在对方远远望着自己,欲有言语时,便悄然离去。

  坦白说,他走不出自己的心结。没有任何怨恨别人的意思,他只是害怕自己在某一日,又再次莫名伤害了别人。他就是个怪物,唯一的朋友便是如同钱塘君这样更大的怪物。

  想回到人间,所以他才拼命修行。他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和人生。

  脑海里,思绪万千。苏瑾寒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迟疑。

  “躺在地上干嘛?快起来,爹爹和娘亲也在呢。”

  苏瑾寒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迷茫地站了起来。远方,林学民一身白衣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笑着看他和林若筠。温婉贤淑的夫人坐在一边,熟练地煮着茶。煮开的热气冒着,隐隐约约飘来一股茶香。

  “快过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呢!”

  林若筠笑着跑过去,微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贝齿晶莹的样子如同一道风景。

  苏瑾寒傻傻地也笑了,身后手上的匕首掉在地上,他缓缓地向他们走了过去。一切烦恼忧愁,尽付抛了出来。

  眼前,明明林学民的笑容离得很近,苏瑾寒却感觉走了很久依旧原地踏步的样子。春光明媚,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笑的很开心,挣扎的苏瑾寒却看见对方身后逐渐昏暗血色的天空。

  一条血色长河渗透了进来,卷起天高,带着风雪,欲要吞噬他们!

  “不,给我滚开!”

  大殿里,苏瑾寒躺在地上狰狞地嘶吼着,像是在和什么做着斗争。而花园却不见了踪影。

  空荡的殿堂里,回响着少年的哭声。高处的王座却在同时莫名地渗出一层层浓稠的血液,漫过阶梯,诉说着无人知的悲伤。

  血液铺在地上,积累着,漫过苏瑾寒蜷缩的身躯。冰凉和粘稠的质感惊醒了这个眼角带着泪痕,警惕的孩子。

  “这该死的又是什么地方?”

  苏瑾寒忍着恶心的呕吐感,疲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看,这血液不依旧爬了上来你可躲得掉?”殿堂的王座上突然多了一道人影,冰冷的声音中苏瑾寒却奇怪地听出了对自己的一丝关心。

  似是因为有人坐上去的原因,王座竟突然不再淌着血。脚边漫到腰身的血流随着这个男子的说话,也慢慢地散了去。细致的苏瑾寒隐隐听见了血流退去时穿风的声音,有风那么便有出口。苏瑾寒缓缓地往后踱着步,试探前方背坐男子的底线。

  “你为什么总要试图离开呢?”

  高大的黑袍男子轻声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忽地一声,王座转了过来。

  胸膛上插着一把长刀的男子,看着苏瑾寒,眼神中带着怜悯说道。长长的头发盖过了他半边面孔,胸膛上,致命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苏瑾寒的视线里。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就像坟里爬出的死人一样。

  雪白的刀身上嵌着的龙纹,此时此刻却已然被乌黑的血渍给盖满。

  光线下,乌黑的血花绽放在男人的胸膛上。不知道干涸多少年的血渍像是一块印记一样死死地粘在对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