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君看着眼前的结界，虽有千年并未动手，但多年的战斗经验却是沉积在血脉里而不曾变化。
一瞬间，钱塘君便开启了阴阳之眼，一黑一白的瞳孔在碧蓝的湖水里妖异无比。
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在久远的龙族发展历史中曾诞生过不少天赋异禀的旁系支脉，其中在远古三王时代遗传下来的山海异志中便曾提到过，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在遥远的年代没有人知晓神明是否存在，山海异志一说虽曾为学宫收录但所信者甚少。
然而烛九阴却确实存在过于龙族历史上并也是妖族中较为强大的一脉，其天生赋予的妖瞳有着洞彻世间万物之能。
钱塘君的阴阳之眼便是脱胎于此间，乃是龙族后生总结修炼的一门瞳术，虽无法达到烛龙一脉天赋之效但也算有所增益。
钱塘君开着阴阳之眼一瞬间便找到了结界的最薄弱处。
“你退后些，我所剩真元不多。没时间试探了，最快的方法便是开启真身。待会可能会有短暂的虚弱，到时你取点心头血给我。”
苏瑾寒一阵诧异恐惧地看着钱塘君，“龙族还吸血的吗？”
听着这个回答，钱塘君只感觉五雷轰顶，静心了千年却一瞬破功。
你小子懂什么啊，心头血的来源便是你们人族所谓的水谷精微，可滋养恢复气血。人族医学也是有使用的。你不要因为那个虚伪的画壁就把我想成嗜血的魔王，唧唧歪歪的，不是你闯进宫殿，哪有那么多事，我本再养个百年便可以冲破囚笼了，又何必现在伤上加伤，拼上老命，护着你出去呢！”
钱塘君语速连珠边骂着苏瑾寒，边在心里宽恕他的愚蠢无知，平心静气。
嘴上骂着，手上的功夫却并未停下来。
妖异的光芒在钱塘君的瞳孔中闪烁，原本正常人类的圆形瞳孔在闪烁间变为了竖瞳，狭长阴森。
熟悉的龙吟在朱唇皓齿间轻启，低声吟唱着世间的奇伟与神圣。瘦削的身躯在一瞬间膨胀撕裂了华贵的金边白衣，光滑完美的背后生出了两道狰狞的双翼，从手肘，脚跟处，锋利的骨刺横生，玄黑的铁鳞有序的浮现覆盖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在光芒的照射下绚烂四射。
竖瞳的眼底一抹幽蓝色升起，钱塘君站起身来活动着久违的躯壳。骨骼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续不断。
“半龙体？越活越过去了。”
苏瑾寒一幅惊呆的样子看着自言自语的钱塘君，虽然和画壁中的巨龙还有出入，但是即使这幅形态也令人胆慑心寒。
天赐的身体似乎与生俱来便是赋予了战斗的本能，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挤占着其他种族的生存，处于种族链的顶端如君王般俯瞰着弱小的生物，顺者而昌，逆者皆亡。
化出真身的钱塘君即使身处远处也能感受到一股冷漠躁动的情绪，对生命的无视践踏和滚烫血液带来的嗜血躁动的形象，与苏瑾寒脑海中之前温润如玉的形象截然不同。
矛盾的集合，疑惑重重困扰着此时的少年。
脑海里思绪万千，眼前的钱塘君已然开始行动。
天生的战斗躯壳赋予了无与伦比的肉身速度。完全不附带真元的手臂，在一瞬间挥出了超出音速的节奏，肉眼难见的拳影带着霸道的力道轰击着结界，传来剧烈的震动。
一时间，天地震动，尘埃飞扬。钱塘君轰击的结界节点，在受到攻击的一瞬间，便有无数条真元丝线从结界各处传来瞬间加固。
所谓的薄弱节点也不过是玩弄敌人的把戏罢了。
看到眼前无碍的结界，钱塘君更是加快了速度一刻不停。只不过此时却不再自大。大量的真元燃烧，蒸发着整片水域，空中出现一朵巨大的红莲。
钱塘君一手轰击着结界，另一只手向红莲蓄力灌注真元。巨大的红莲带着炽热的温度，含苞待放。
“快，提取心头血给我。我真元不够了！”钱塘君一声怒吼将在热海中眩晕的苏瑾寒拉回现实。
毫不犹豫，苏瑾寒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的刺向心脏，在三分处取出了血液，用真元包裹着甩向稍露颓势的钱塘君。
出乎意料，钱塘君收到血液后却不曾像苏瑾寒所想的那样，张开血盆大口吞下。
而是在手中凝练出了一团火焰，鲜红的血液在火焰里反复滚动淬炼，最后凝练成珠子状，与传说中的仙师炼药有异曲同工之妙。
“普通人类的血液我又岂能看上。心头血，人族医学的说辞罢了。”
背对着苏瑾寒，暗红的血珠泛着晶莹的光，钱塘君在火海里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向着往事悼念，那一段血泪与战火纷飞的历史，已无多少人记忆了。
服下血珠，钱塘君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
拳头上密布的伤痕也逐渐开始愈合，鳞甲微开，褪去坏死的旧皮后，新肌生出，鳞甲又再次蔓延覆盖。摩擦出金属的火花，一气呵成的完成没有丝毫停顿，看上去是那么流畅自然，宛如艺术般。
张开背后的骨翼，一阵惊天的龙吟发出。
一道身影闪电般飞向了天上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红莲。
巨大的幽蓝色火焰从钱塘君嘴里喷出，带着极致的高温，连空气都在扭曲变形。得到极致温度的加持，妖异的红莲逐渐绽放，花瓣缓慢的打开，露出花芯，莲子，栩栩如生。
一幅静美的花开图，暗红的光照亮钱塘君的眼眸，苏瑾寒从中读出了一种久违的意味。
留恋，回忆，痛苦，悲伤百感交集，最后化为难以言喻的平静，犹如秋水之平淡，深远，万籁此都寂。
挥挥手，巨大的红莲就逐渐缩小向着结界飞去，无声无息，脆弱得在空中漂浮，欲坠。
钱塘君淡然的转过身，向着苏瑾寒走过来，毫不在意身后的红莲，像一场游戏般，退出了龙化状态，换上了一身金边白衣。
咔咔的巨响从身后传来，结界瞬间碎裂，崩碎的能量碎片四处乱飞，在苏瑾寒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小口。
灭世的红莲击碎结界后，缩水了一圈，倒是更加晶莹可爱。与此同时，避水法阵也因为失去力量支持而瓦解。巨浪翻滚进入缺口的青铜宫殿处。强大的压强差将整片湖域搅动起来。
苏瑾寒呆呆的看着袭来的滔天巨浪，一瞬间林若筠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世间千万美好，就这么落幕了吗
少年的心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而这却并不是因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