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在过去算是有些矛盾纠葛，你害了我一次，我也害了你一次，这么算起来，大家就此扯平了。”
眼镜分外轻松地重新回到了屏风边，“所以这一次，我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我甚至愿意顶着白家的压力，把你的身份告知于你，你要相信，我真的只是希望你做一个心无旁骛的见证者而已。”
因为……他即将要创造出一件空前绝后的艺术品，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希望苏萤和阎雀始终能专心地当一个见证者，看清他每一次精的操作。
“哦，顺带说一下，我早就知道她在你们那儿，所以你们一出门，我就立刻把她带回来了。”
眼镜伸手拍了拍身前那个皮肤干巴巴的人类躯体。
“她叫付瑾玉对吧？”眼镜看向苏萤，眼角带笑地和她确认了一下，“说实话，她真的是我挑了很久的猎物呢，气质非常符合我的美人瓷。”
其实苏萤在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根本来不及消化干净。
但是摆再她眼前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让苏萤不得不从刚刚得知自己身份的震惊中跳脱出来。
“你放了她！”
“没可能。”眼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回答苏萤。
付瑾玉从刚才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开始，就已经不再呕吐了。
甚至……连呼吸都非常微弱了。
龙角没能吊住她的性命。
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苏萤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阵灼热，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拯救这个皮肤干枯的姑娘，可是她根本动不了！
心底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那是一条人命啊！”苏萤近乎咆哮。
付瑾玉此刻的胸膛几乎已经看不到有任何的起伏了，她的皮肤因为失去水分，已经收缩成触目惊心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风干的红枣一般。
就在苏萤说完那句话的同时，她看到，濒临死亡的付瑾玉睁开了眼睛，脑袋朝着苏萤所在的方向微弱地偏了偏。
眼睛里面不起一丝波澜，但是苏萤知道，她是在对她表示感激。
随后，付瑾玉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了一边，双眼依旧保持着刚才半睁不睁的模样，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她吐出了胸中的最后一口气。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她死了。
死的时候，全身的水分失去了大半，整个人干瘪的像是一具随时都会被折断的木乃伊。
苏萤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耳旁出现了一丝类似于耳鸣的轰然巨响。
那声响非常单一，始终都保持在一个调子上，除了这个声音，她再也听不见其他了。
一旁的阎雀知道苏萤的情绪已经变得非常不稳定了，但是身上药物的效力还没有过去，他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安慰她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很奇怪，当耳朵只能听到一种声音的时候，苏萤其他方面的感官并没有因此大打折扣。
反而能看得更加清晰了。
眼镜专注地把付瑾玉歪在一旁的头颅摆正，双手自上而下地在她脸上一抹，盖上了她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随后，他迅速从桌案下面拉扯出了一盏灯，插上电源，啪的一下打开。
并不是寻常散射的灯光，那光线是聚焦的，最后把所有的热量都收拢成了巴掌大小的一片光斑上。
眼睛扶着操纵杆控制着聚光灯，先移瑾玉的头皮上，灯光在那里停留了几秒，热量倾泻而下，像是摆在太阳底下的放大镜，在光斑的范围内，温度灼人。
不一会儿，苏萤就闻到了发丝烧焦的糊味，
付瑾玉的头皮开始因为失去水分，收缩地更加厉害了。
光斑下移，接着是她的脸，脸上的皮肤本来就已经有些褶皱的模样，被那光斑照射了几秒后，褶皱加深，变得更加密集了。
付瑾玉的五官皱巴巴地全部收缩成一团，看想去像是葡萄干上凹凸不平的肌理纹路。
眼镜很享受这个过程，光斑下移的过程中，甚至还哼起了轻快的歌。
他用灼人的光斑把付瑾玉全身上下都蒸腾了一遍，肌肉里的水分丧失地更多了，整个身体枯瘦地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具骨架的轮廓，甚是……要不是身体里的那具骨架支撑着，付瑾玉的躯体可能会收缩成一半大小。
“终于到我最喜欢的时刻了。”眼镜搓了搓手，眼角眉梢满是兴奋的神色。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
说着，他又开始一丝不苟地戴上了橡胶手套，从白磁盘里拿出一支特制的镊子。
镊子在戳进付瑾玉的心脏的时候，干瘪的皮肤发出了一丝令人不适的脆裂声。
眼镜抓着镊子在她的躯体里探了探，靠着指尖的感受，迅速地夹起了一丝光晕来。
那光晕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被揉皱的透明塑料薄膜，无论苏萤怎么看，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唯独阎雀，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叹息了一声，“那是付瑾玉的魂魄。”
躯体脱了水，魂魄也就脱去了所有的杂质，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
但是和一般的魂魄相比，脱去杂质的魂魄显得非常渺小，而且也是皱巴巴的模样，和美人瓷中的“美人”两个字完全无法产生半点。
越是到了最后关头，眼镜的每一个步骤也就显得越发小心翼翼。
他把那团丑陋的魂魄安置在了一旁，用特制的玻璃盖子盖住，任凭那团魂魄在里面撞来撞去。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付瑾玉的尸体现在已经没用了，用白布裹着丢弃在一边。
在腾出的桌案上摆上十几只白瓷盘，又分别在白瓷盘里放上各种稀释过的颜料。
每一种都是纯粹的颜色，干净剔透。
他在为美人瓷配色。
胭脂红，是美人的嘴唇。
明黄，是斜入鬓里的金步摇。
天水碧，象牙白，薄荷绿……
用镊子重新夹起那团纯净的，褶皱的魂魄，沁入每一种颜色中。
灵魂的脉络逐渐吸取着各种绚烂的色彩，如同叶脉吸取完养分后重新露出的生机，褶皱的地方舒缓缓展开……
肉身浴火，魂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