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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新的大明律!老朱的点醒!

  但这新的大明律想要推行,却当真是困难重重。

  并且是真正的困难!无穷的阻力!

  因为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大明的官员身上割肉!真正触碰到了所有官员的核心利益!

  不同于之前迁移豪强以及百姓开荒的事情。

  就算是再苦,那也是百姓苦。

  就算是再难,那也是豪强难。

  而不是大明官场的官员难!所以不会有人真的一脑门子心思去反对朱允,更不会诚心让朱允为难!

  但现在不同!

  这是朱允真正在拿刀子来割他们的肉了!

  大明律,限制的是谁的权利?

  正是所有官员的权利!

  朱允想要在这一部明文法典之中,彻底限制官员的权利,规定职权之外的事情,一律不准!

  特别是地方官员。

  朱允更是要求彻底取消大明县级官员滥用私刑的权利,凡事必须通报大理寺。

  再经刑部核查!

  这对于地方的官员来说,简直和拿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

  现在大明县令的权利可是很大的!拥有生杀夺予的权利!

  虽然必须要上报朝廷,甚至要上报皇帝,才可以对人犯进行斩首。

  但下面的严刑拷打,却可以直接要了人的命!

  不少犯人,没死在斩首的地方,而是死在了牢狱之中!

  阴暗潮湿的监牢,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无辜百姓的生命!

  毕竟被关进监牢之中的百姓,其实很多都不是真正犯罪的百姓,而是普通的百姓!不然历朝历代也不会经常大赦天下了!

  就是因为死在监牢之中,死于私刑的无辜百姓实在是太多!

  私刑泛滥,这不是明摆着会制造无数冤假错案吗?朱允自然不能允许这种陈旧的规矩继续在大明蔓延了。

  严刑峻法,绝对不行!

  要动刑,可以,上报朝廷!决不允许动用私刑!

  但这条命令,对于这些官员来说。

  却是当真要了命了!

  说白了,就是自由裁量权。

  因为交通和信息的原因,必须要给予地方官足够的自由裁量权。

  但自由裁量权过大,又必然带来严重的腐败。

  因为官员想怎么裁量就怎么裁量,哪有不腐败的道理呢?

  人性如此!

  大家当官都习惯手里掌握这些权利了,现在突然一纸公文,就要将这些权力收走,放到中央朝廷去。

  这让大明的地方官员如何能够接受?

  哪怕是一些清官,对此也是颇有微词,毕竟将犯人的事情报告给朝廷,无疑是增添了许多道程序。

  若是真的犯人在眼前,却死撑着不说。

  难道还非得等上面的发话了才能审问他?!

  至于朝堂上的官员,虽然这次看上去是地方官府的权利交给了朝堂,但实际上,却是对于所有官员权力的一次削弱!

  而且朱允的诉求可不止这么一点点。

  这简直是要把所有的官员给限制的死死的!反而把百姓的自由,给放大了一定程度!

  全面取消路引制度,尽管这个制度在如今的大明早已经是名存实亡。

  同时。

  对于案件的处理,划分为民事和刑事案件两种。

  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交由下面的人处理,特别是一些原本的道德问题,更是不能允许被处以极刑。

  并且将刑事案件的级别程度升高。

  只要事态稍微严重,便一定会引起上方州府的重视,并且从州府的按察司派人下来。

  协助地方官府处理此事。

  更是在这次大明律的观念之中,确立了一种观念,那就是让以天下百姓为重的观念!

  正式将人命,将百姓的生命,定为最高程度的档次!

  朱允为的就是真正实现老朱的心愿,让天底下的大明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

  不止是衣食无忧!

  而是一个尽可能让所有大明的百姓都能生活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之下!

  尽管这对大明来说,实在是过于困难。

  甚至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朱允仍是愿意为此去努力。

  这才是真正的将天下百姓放在了心中,才是真正为大明着想!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

  朱允也不可能去追求什么绝对的公平、公正,而是尽可能的达到目前所有达到的极致。

  强权,终究才是朝堂的本质!

  绝对的权力,才是所有官员的追求!而真正一心为民的官员,终究还是少数!

  想要让大明还能继续走下去。

  官员手中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力,否则大明立刻就会陷入困境,毕竟大明的各个地方还需要这些官员帮忙管理。

  所以朱允自己的心态也十分矛盾。

  既要削减官员手中的权力,但却又不能削减得太过。

  否则地方上的官员一旦不干。

  大明虽不至于解体,但势必也要陷入一段时间的苦难时期,等待新的官员填充上来。

  而朱允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态。

  反映到咨政处。

  就瞬间划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坚决反对朱允的改革,想要继续沿用之前大明律的思想。

  另外一派,则是主张变革,但却又不太支持朱允在原有大明律基础上做大规模改动。

  总体来说,所有的官员对此都偏向于保守。

  律法,乃是一个国家的生命和灵魂!

  不可擅动!

  就连杨士奇、夏原吉、杨荣等人,也并不是绝对的支持朱允。

  毕竟这一次。

  朱允要动的东西,太多!也太大了!

  皇宫。

  御书房。

  朱允看着咨政处大臣们商议出来的结果。

  神情很是不满。

  自己的诸多提案不仅被咨政处的大臣们集体否决了不说,更是被上奏说教了一通。

  让朱允如何能不生气?

  如何能满意?

  但偏偏,面对群臣百官如此统一的意见,朱允却是感觉自己有力使不出。

  这件事若是只有个别人反对。

  那么朱允还可以靠着自己身为储君的强权压服众人!

  但现在,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反对,那么单单凭借朱允自己的权威,就算是这次压服了百官,但是下次呢?

  百官心中的不满会越发严重!

  大明朝堂的办事效率更是大大降低!现在的大明可正是在高速发展的时期!

  若是大明的百官都摆烂了。

  谁来帮朱允办事?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了,就算是换上来另外一批官员,也只会是同样如此。

  最根本的,还是让这些官员自己同意!

  “或许这件事情……只怕还是得去问问皇爷爷的意见。”

  朱允正在发愁之际。

  不由得想到了老朱,这件事,或许老朱会有办法。

  毕竟老朱当皇帝的岁数,可比他朱允年纪还要大上很多!

  朱允只要有不懂的事情。

  去找老朱商量商量,说不定就能解决。

  ………

  大明医院。

  朱允直接来找到老朱。

  向对方求教此事。

  和老朱将此事说明白之后,朱允眼神之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挣扎。

  问道:“皇爷爷,你说,难道孙儿我真的做错了吗?”

  “皇爷爷让我以天下苍生百姓为重,孙儿照办了,但难道这些官员,就当着心里没有一点点百姓吗?”

  最让朱允难受的,并不是百官的反对。

  而是就连自己看好的心腹大臣,杨士奇、夏原吉等人,也纷纷反对。

  并且还反过来劝说朱允。

  这让朱允如何能够接受?

  但思来想去之后,朱允还是明白了,杨士奇、夏原吉他们,并不是于谦,那位真正保住了大明天下,为大明续命两百年的臣子!

  在于谦的心中,这天下不仅仅是朱家的天下,更是大明百姓的天下!

  是真正在心头将大明百姓的位置调到了和老朱家的皇位一样高!

  但是在杨士奇和夏原吉他们心中,这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这天下,同样也是百官的天下!

  百官辅佐朱家的皇帝,自然而然就要从皇帝手中分权。

  获得权力。

  否则,官员为何要维护皇帝?为何要遵从圣旨?

  这是根本的不同!

  但天下间的于谦又何其之少?这世间,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于谦这样的人物?!

  皇帝这个位置,本就是私心的极致!

  将天下大权收揽于一身!

  再将权势分于百官,让百官替自己监察天下!这便是所谓的家天下!

  但现在。

  朱允的想法,却出现了分歧。

  因为自始至终朱允始终没能改过来自己的老毛病,那就是心中的法治意识太强!

  毕竟朱允来自后世。

  和这个世界之间,始终还是会有一些隔阂。

  哪怕朱允这些年已经尽可能的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这个时代,心中更是知道,自己的想法和观念很多时候其实并不符合大明的实际情况。

  但在心底,朱允却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这是一种坚守!

  对自己心底良知的坚守!

  “儿,你要记住,朝中的官员,大多时候反对,并不是反对的你的某个政令。”

  老朱开导道:“而是反对的某种期望!”

  “是你这种期望,势必同百官之间水火不容,所以他们才会阻止!”

  “而且是非阻止不可!”

  “就算最后不得不答应了你的要求,将这件事办到,但因为这次强烈的阻挠,你日后便不会再想要继续推行你原本想要做的事情。”

  “这是百官和皇帝之间的一种博弈!”

  “你必须习惯他!”

  “并且将这种博弈,试做常态!百官和皇帝之间,无时无刻都在博弈!”

  “但同时,却也在无时无刻的合作!”

  “作为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在这场博弈之中,找到输和赢的平衡点!”

  “不一定要要自己大获全胜。”

  “记住,你需要的是一种处于合作与对抗之间的平衡!”

  “让大明的官员知道,你朱允是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有威望解决这件事,但你却会顾忌大明百官的颜面和尊严。”

  “选择退让!”

  “唯有给了他们足够的尊严和体面,作为皇帝,作为储君,你才会得到足够多的尊严和体面!”

  老朱的话,可谓是字字珠玑!

  朱允听后,陡然开悟!

  事情的关键点,根本不在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在于朱允的态度!

  朱允的态度让百官感到寒心,让百官以为朱允不再需要他们,甚至说打算不断削减他们的权力,替换掉他们!

  这种态度,才是百官真正反对的地方!

  朱允的期望,无非就是想要用律法,彻底取代地方官员,让地方官员成为只会说话的律法!

  但这是百官所想要看到的吗?

  并非如此!

  所以他们才要同朱允对抗!而且是不顾一切的对抗!因为唯有如此,才会让朱允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主意和打算!

  而听完老朱的话后。

  朱允这才能够幡然醒悟,悟到这一层。

  老朱在当皇帝这上面,还是胜过朱允太多!所差的,无非就是朱允那来自数百年之后开阔的视野罢了!

  “皇爷爷,孙儿知道了!”

  “这件事孙儿定然能够处理好,将一切妥善解决!”

  朱允神色郑重。

  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不仅仅是对自己爷爷的礼节。

  也不完全是对皇帝的礼节。

  而是对一个师长的礼节!正是老朱,才教会了他如何做皇帝!

  朱允才慢慢学会了,什么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皇帝!

  而什么,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毫无疑问,老朱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帝王!

  而老朱看到朱允开悟,也是十分开心。

  毕竟朱允的年级并不大,而且还能够一点就通,朱允的将来,必然十分可期。

  唯一可惜的就是……老朱自己看不到了。

  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却也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遗憾!

  他老了。

  一个老了的帝王,就该死去。

  若是一味的追求长生不老,一味的去追求炼丹成仙,只会让原本鼎盛的大明走向衰败!

  死去!

  让朱允继位!

  这才是老朱认为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

  待朱允走后。

  老朱不由得潸然泪下。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秀丽的身影,身边还带着一个个几岁大小的孩童。

  老朱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

  但仍然清楚的知道,那道秀丽的身影,正是死在了洪武十五年的马皇后!

  而在她一旁的,则是死在了洪武二十五年的朱标!

  还有老二!老三!

  “妹子……你再等等我……等我看到儿登基。”

  “等我再撑完这最后一口气!”

  “咱就来寻你和标儿!等到了九泉之下,咱一定要和妹子还有标儿讲讲,这些年来大明的变化。”

  “还有儿的功绩!”

  “让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

  老朱一直在撑着一口气!

  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为了能够看到朱允登基的那一天!

  时光荏苒。

  眨眼间,又度过了一年,本该死在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的老朱,就是凭着这口气。

  活到了冬天!

  而窗外,洪武三十一年的冬天。

  京师……

  开始下雪了。

  红绸。

  细雪。

  微风。

  这样的大明……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