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
习习凉风驱赶着林间的翠鸟,夕阳将尽。
峥嵘曲折的山间古道,一骑绝尘。
马,蹄不点地,流星般越丘跳涧,直入重岭。
马背之上,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神骏的白马已是快逾闪电,但少年却仍有不耐,竟接连不断杨鞭策马……
马蹄飞溅,蹄音激荡,静寂的幽谷,回声阵阵,不时有群鸟惊飞。
忽然,少年神色一凛,勒缰兀立。
绝隘的丛林中,一伙手持利刃的蒙面刀客来势汹汹。
他们环伺于少年的四面,更无任何言语交流,便挥刀奋斫。
这是第几拨了?
少年眉宇一挑,拔剑在手,骤起的青霜在暮色中飞射出炫彩的光芒!
花开花又谢,潮起潮未落。
只在须臾,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风中,叶落如雨。
万丈深渊之中,隐隐传来声声惨嚎。
少时,风平浪静,刀客已不知所踪,少年的剑尖却有鲜红的血缓缓滴落……
收起长剑,少年微微皱了皱眉。
此刻,在不远的丛林中,一双神秘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少年叹了口气,眼光忽然变得无比冷厉。
嗖!嗖!嗖!
三道白色的光华,流星一般,居然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分别射向他的头、咽还有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他从马背冲天而起,并顺手抽出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虹影四射,飞鸿点点。
啊!
丛林深处,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叫之后,迅速重归静寂。
少年回落马上,策马依然。
他俊美的脸庞云淡风轻,好看的唇角依稀展露出鄙夷的哂笑。
哦赫赫!
踏马古道的少年忽然长啸一声。
天空飞来一只灿若云霞的翎羽。
“他还能坚持多久?”
少年问道,谁也不知道,他同谁说话。
“他没多少时间了!”
少年点点头,翎羽也瞬间消失在无尽的虚空。
咴!
马仰头嘶鸣,仿佛也心急如焚。
随即,它奋蹄而行,呼呼风声在少年耳旁掠过,两旁的树木幻成虚影,向后倒去……
一山又一山,一岭又一岭。
终于,在古道的一个路口,少年飞身下马。
树木掩映之下,有一座气势恢宏的二层木屋。
少年推门而入,跪于东厢床前。
“师父,徒儿回来了!”
卧塌之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闭目盘坐,涅槃一般,毫无动静。
少年一急,扑于塌上,欲试老者鼻息。
“南儿,回来就好!你放心,师父不见到你,是不会去的!”
老者忽然睁开眼睛,慈祥地笑道。
“师父是本界至尊,永远不会死!”
少年呢喃着,一脸崇敬地看着塌上的老者。
“傻小子,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与天地同寿啊!”
老者黯淡的眼睛忽然神光一闪,转瞬即逝。
“师父,驭光古剑已经取回,徒儿幸不辱命,请师父验看。”
少年取下背上青铜长剑,双手呈上。
老者连连摆手,正色道,“不必了!这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我的时间有限,我们说说正事!”
“正事还有什么事比师父生命重要?我们先去找……”
少年话未说完,便被老者厉声打断。
“住口!凡事自有天命,我何草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江南,你且听清为师的话,莫要违逆便好……”
老者一反常态,声色俱厉。
少年一脸愕然,却默不作声。
咳咳咳!
老者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面咳嗽起来。
噗!
“师父,您吐血了,先别激动,缓缓再说。是徒儿不对!”
少年连声道歉,自责不已。
老者喘息良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见少年满眼赤诚,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一件仿佛尘封多年的旧事,之后便溘然长逝了。
名叫江南的少年,依照师父的遗嘱,含泪将其移入屋后的土丘。
那是师父测知大限将至,亲手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埋骨之所。
合上土丘之下沉重的墓室石门,江南净手焚香、三跪九叩之后,转身上马离去。
重回古道,江南并不知道,身后的土丘之上,正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面含玩味的神情,一直目送着他远去……
灵川古道,谁也不知起于何方,终于何地,通向哪里?
异界?星河?
江南也不知道,但他明白,前途将是更加莫测的旅程。
一路之上,雄关漫道,异兽灵物不计其数,邪崇魔妖浩如烟海,还有多如牛毛的悍匪强徒。
尤其是那些觊觎他驭光古剑的三教九流的所谓英雄豪杰。
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不敢确保能大难不死、逢凶化吉。
然而,师父遗命,他义无反顾。
“北有忘河语,山无圣者喧。曾闻兽负图,鲜见凤出川。”
江南并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只好顺着古道,一路向北骑行。
天之将晚,江南却到了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本想饮马河边,不料却在河岸上隐隐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
江南循声而去,总算在一处很深的陡坡下找到那位女子。
女子斜卧坡下,一脸无助地抚摸着小腿,声嘶力竭。
想是匆忙之中有所疏忽,跌下坡去,还伤了腿。
江南沉吟片刻,遂取出一根袍带,撒成数片并结成长绳。
“姑娘!你将绳子绑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女子依言而行,她双手无碍,动作也十分麻利。
江南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救下女子,他瞬间犯难了。
女子伤势不重,但却不便行走。
如此荒郊野岭,她何以孤身于此,还受了伤?
“奴家也是偶经此地,见河水清澈,本想让马解解乏,谁知刚到河边,群鸟惊飞,马也受惊发狂,自己走了。奴家一时不察,在躲避中滚落坡下。呼号良久,方才遇到好心的公子!”
女子仿佛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起来。
说话间,天上飘来柔柔的雨丝。
“下雨了!姑娘意欲何往?若不嫌弃,我可送你一程,到了镇甸,再想办法!”
江南也不去看她,淡淡地问道。
“那麻烦公子了,奴家知道,前行十里,便有镇甸,奴家可在那里问医,然后……”
“好!那姑娘请上马吧!”
江南无意窥伺别人的行止,何况还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妙龄女子?
他提绳凌空,将女子置于马背,竟没有触及女子分毫。
女子忽然俏脸泛红,微咬下唇,幽幽道,“那公子……怎么走?”
江南一征,他方才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无碍,我可牵马而行!”
河风送爽,雨润红枝,一股淡淡的幽香,令他心神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