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最后的血王座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牺牲者(求推荐票)

  潘诺尼亚乡间有经验的老农时常会念叨,也会如此告诫自己的后辈,那就是刚刚过去不久的丰收节就像正午的太阳一样,是诸神的恩赐,它同时也意味着那来自诸神慷慨恩赐的渐渐远去,凡人应当谦虚低头,为新的一年努力耕种,以迎接难捱的寒冬,以及象征轮回的新的一切。

  而这传统匈人的迷信说法似乎在如今的欧洲得到了应验。自入秋以来,局势就日趋紧张,仿佛坐拥更好田地和更肥硕牛羊的南方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休息时间,近半年的养精蓄锐让匈人的敌人和盟友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哥特人、汪达尔人、勃艮第人等部族就像终于睡醒了一样,重新依附于塞格德、君士坦丁堡和拉文纳,让在微妙里平静的欧洲重回微妙的平衡。

  但总有人会打破过于持久而不够稳定的平静,打破和平的人却不是匈人这架恐怖的战车。两位王子的队伍在东返沿途几个王国附庸和直属领地多盘桓了些日子,惊雷一样的消息就随着邮路流淌在整个潘诺尼亚草原上。奥格斯堡的情报贩子们已经证实,多罗斯托尔的背叛匈人们终于争取到了新罗马和泰西封的支持,一个庞大恐怖的反匈人联盟已经成型。

  作为公认的对匈人友善的存在,罗马公主普尔喀丽亚宣布重新隐居修道院,远走希腊深山,不问政事。在再无阻碍后,东罗马的年轻皇帝毫不犹豫撕毁了与塞格德的和约。三家商定在多罗斯托尔集结,集中优势兵力进攻潘诺尼亚,意图彻底摧毁匈人这把悬在欧亚头顶的弯刀。

  几支商队先后但均早于各国使团的断交信函,把消息递送到了塞格德的匈人王廷。上周开始,王廷法令宣布塞格德戒严,几座城门紧闭,那与天空融为一体的美丽城墙架上了巨大的弓弩,滚石檑木把如镜子如水面的城墙装点得有些压抑。

  塞格德外城,被称为“天空之墙”的外城城墙上,大丞相瓦格萨和自己的一位部下安静站着,冷眼旁观着外城一处人群簇拥的广场上,那冲天的火焰和浓烟。

  东罗马、萨珊波斯与反叛匈人的联合进攻消息是由商队里的黑军成员加急发往王廷的。得到消息后,瓦格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宣布了戒严,并以搜捕叛徒的名义查抄了商会,抓了一批裴丽尔夫人手下的鹰犬。遗憾的是,裴丽尔本人和“盛夏之花”的核心成员在城门封闭前趁乱逃跑,而这就意味着病入膏肓的大王鲁嘉也一同失踪了。

  对于图谋王国最高权柄的瓦格萨而言,大王的失踪是他的势力非常严重的失误,也为他的政变图谋增添了不确定性。在些许不安中,这位大丞相加紧了暗中的操作,让已经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真正匈人俱乐部”接管了内外城治安防卫,并成立了纠察队。但只有他自己和包括身边这个心腹在内的少数人知道,那帮极端排外的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以掌控城市,他们的背后,是崇拜“伏行之混沌”的黑法老兄弟会。

  唯神至大...瓦格萨颇有些感慨地看着广场上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些穷光蛋一样的纯血统匈人疯了一样地抢掠商会,把裴丽尔常用的那架马车当众焚烧,以此做他们狂欢的篝火。广场旁穆列什河畔的那座仓库也没有幸免于难。

  瓦格萨对事情如此顺利其实有些讶异。裴丽尔曾是这座城市的无冕女王,一人就掌控着王国庞大的商业网络和塞格德数十万民众的衣食住行,而她从无冕的女王跌落为人人唾弃的异族奸细只用了几个月,仅仅因为几个月来塞格德发生了数次饥荒,而商会没能给出原本承诺的救济,尽管商会本不必做这些。相应的,瓦格萨的黑军只是略做引导,群众的怒火就倾泻在了商会之上。

  民众是盲目的,他们只关心明天是否饥饿,只在意今天心头的愤怒。瓦格萨心里嗤笑,不再看着城内民众的狂欢,而将视线投向塞格德西北郊,投向那片被重兵把守,似乎笼罩着雾气和阴霾的地方。

  作为兄弟会的成员,侍奉黑法老的仆人,瓦格萨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神启。据此和一些黑军调查的情报,结合他控制的七神教会部分祭司探查的结论,他判断西北郊存在某种程度的神异力量。它来自于神当年留下的某个宝藏,造成了罗马人在此地统治的衰落,而开启或者说唤醒这力量后,他怀疑这将导致血王座的降临。

  而在欧洲的所有传说里,这都将是最后的那个血王座。血王座所代表的恐怖力量,仅从它的仆人,那个东方小子路曜身上的血之石,就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黑法老兄弟会接到的神启,他联系的罗马的神秘的犹太人科恩家族的狂热追求,都指向了西北郊的这处神的遗迹。所有这些意志的交汇,都表明了他们要祭祀邪神,祈求神异苏醒,污染世界,让冥河与地狱降临世间。

  但作为侍奉神的兄弟会的核心成员,瓦格萨格外得到了放荡不羁的神的青睐。“伏行之混沌”不在意卑微如蛆虫的凡人的任何所谓献祭,仅对单纯的血腥与牺牲有些许观赏游戏的兴趣。这让瓦格萨敏锐地感受到,这也许是个机会,一个取巧地唤醒神异的机会。

  “撒杰夫,城里又有三个波斯商人家庭被满门屠戮了,头就挂在山托尔市场门口。你怎么看?”瓦格萨没有侧头,状似随意地询问身边的心腹部下。这名叫撒杰夫的执事部分清楚有关夺权和献祭的事。

  “毁灭的神祇,伟大的混沌,千面的法老至大!”仍留意着城内动静的撒杰夫有些狂热地念叨着,“大丞相阁下,您是神最忠实的仆人,您将很快登临原本就属于您的匈人王位,一切凡俗的祭祀都不值得您关注!”

  眉毛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瓦格萨点了点头。接着,毫无征兆地,他后撤一步,一脚把这名叫撒杰夫的黑军执事踹下了城墙,并未作任何解释,冷漠地看着这心腹部下眼神凝固难以置信的惊愕,从高耸的城墙坠落,摔死在了城外的空地上。鲜血泊泊渗出,流淌的方向正是穆列什河源头的塞格德西北郊。

  “贱种,竟敢跟我隐瞒有波斯异族血统的身份。被杀的就有你母亲的亲眷,你这可耻的背叛者,甚至连亲眷都不要了。呵,即使是神也厌恶如此低劣的背叛者,你是祂最好的祭品。”他自顾自咕哝着,语气有些许鄙夷。

  突然,瓦格萨感到了一丝丝异常。他站在城墙上,看不太清楚撒杰夫摔死的地方,只模糊看到一摊血迹。但某个瞬间,他似乎感觉那血迹曾变小过一点,就像又倒流回了这已经死去的人身体里。

  怎么可能。匈人的大丞相微微摆了摆头,忽略了这可能的妄想。

  ............

  河滩边,身着普通士兵短袍的路曜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

  就在刚刚,他做了一个尝试,而这个尝试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使他几乎虚脱昏厥。

  一个月以来,特别是天气已经确实开始转凉后,路曜就加快了返回塞格德的速度。距离血之石和他的东方兵团越近,他就越能够加强与这家伙的联系,也知道各方都在返回塞格德的路上,就像希腊流行的戏剧里,各个角色都登上了那最终的舞台。

  前天他已经抵达穆列什河畔的一个直属领地小镇,前面不远处就是之前民众提到的被七神教会封锁的塞格德西北郊水坝区域。

  但他没有靠近,在这个距离,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仍旧身处东方兵团、寄居一位祭司身体里的血之石的气息,预感西北郊的这个区域将非常危险,特别是对于拥有血之石力量的路曜而言更是如此。

  结合一路上的见闻,进一步掌控了血之石神秘力量的路曜甚至能够作出相对模糊的预言——此时身处王都塞格德的摄政大丞相瓦格萨将会发难政变,会唤醒那神异的西北郊异常,东西两个兵团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回,而这被唤醒的存在将带来他无法预言的灾难。

  又有些焦急的路曜不想想一次次面对危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焦虑烦躁之下竟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够利用远处血之石权限的放开,实现某些近乎神迹的事情,例如,回溯时间。

  尽管这回溯时间的能力还非常有限,仅能够实现一瞬间的回溯,范围还仅能达到塞格德这样的一座大城市,且会给使用者造成极大的负担和消耗,但这仍旧令路曜心中涌起狂喜。

  这是在掌控血之石接近两年以来,路曜第一次得到了不是无意识的无差别攻击,也不是防御性的自保的真正的主动攻击手段。他刚刚发现了河边的一只青蛙正准备跳跃,于是尝试着回溯时间,成功地将已经跃起的青蛙拉回了地面。

  尽管这力量还有太多的局限性,但他仍旧明白,自己的这个能力或许在塞格德的民众遭遇千钧一发的危机时,能够达到扭转乾坤的威力。并且他怀疑,若是不计代价,或许可以强行增强这种能力。

  塞格德混乱将至,路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向沿途的小丑教团的成员下达了命令,而传令的方法来自于曾经拜访过路曜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小丑。他命令所有小丑,在混乱与灾难降临时,尽可能保护每一个无辜民众。

  路曜绝不能容许无辜的任何人成为野心家图谋的牺牲者,王廷高贵的摄政瓦格萨是这样,甚至阿提拉,也绝不能是例外。

  ............

  高卢,匈人占据的平坦河谷,城中军营的将军帐篷里,严肃的中年男人霍雷斯普顿全身盔甲,把一张薄薄的羊皮纸扣着压在了桌面上。

  那是王廷刚刚送来的解职令,摄政瓦格萨阁下亲自签发,免去了他匈人高卢留守司令的职位,命令他即刻撤回塞格德。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张解职令。

  “将军,罗马人已经拉过来攻城机了,埃提乌斯手下的疯子就要撞开城门了!您快撤吧!我们掩护您!”卫兵焦急地催促长官。

  这位纯血统的匈人将军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将军死在战场上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事情吗?”

  为了争抢那塞格德西北郊的神迹,匈人的敌人前所未有地紧密团结在了一起。拔除这最后的匈人高卢据点后,埃提乌斯的军团就要挥师东进,同他们的东方兄弟一起进攻王都了。留守司令并没有来得及送叛乱首领去王子面前声辩,攻城开始后,那老妇人就夺过刀自尽了。

  王廷,或者说瓦格萨阁下,在解职令里含糊地讲了王都西北郊的力量,也向他说明了他目前处境的危险。解职是对这忠厚的匈人将军的最后保护,但瓦格萨不会想到,这将军不仅是黑军的成员,更是他身后匈人的将军,拖住埃提乌斯利剑的最坚固盾牌。

  霍雷斯普顿不会选择投降或逃跑,纯血统的匈人永远只有向前一条路!

  严肃的将军表情不变,小心地整理好帐篷的门帘,然后整理了自己的盔甲,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正被攻城机撞击的城门。

  浓烟四散,露出了惨烈的城门战场。

  一个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的老者混在肤色样貌各异的异族投降者之中,没去管正在占领城市的罗马骑兵,与神态有奇怪不协调的眼神凝视着城门前面巍然端坐的身影。

  那全身盔甲已然破碎不堪的神情严肃的将军表情不变,但瞪大的双眼已经完全没有生命的神采存留了。

  将军的遗体旁,不知是谁的一堆杂物倾倒,又被马蹄践踏四散。其中的一张不显眼的纸片落在了将军的鲜血旁,被逐渐暗红的痕迹浸染,变得深沉。

  它做工普通,一看就是张纸牌,上面描摹着一面坚实的盾牌,盾牌旁是一把常见的短剑。盾牌和短剑之间,是一双坚毅的眼睛,仿佛就代表正义本身一样,令人心安地出现在纸牌之上。

  这是提兹塔牌的主牌,也是所有主牌正式牌的最后一张,“将军”牌。

  (一个小时写完了你们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