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最后的血王座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贿赂(求推荐票)

  “你他妈干啥呢?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们这些萨珊蛮子能出现的?你们这种杀人犯,就该被部族处死,尸体钉在十字架上,像罗马人做的那样!”“婊子养的,高贵的埃兰人吟诵诗歌、驾驭骏马时候,你们可悲的祖先还在北方舔日耳曼人臭脚呢!”

  嘈杂的吵闹声一阵阵传来,一点点渗进构造坚实粗犷的房间里,让路曜的眉头紧蹙。在鱼龙混杂的达契亚,混血的达契亚仆役时常难以遏制自己的暴躁和对除罗马人和匈人之外的异族的鄙视,而像这样的争吵也不会像在潘诺尼亚本土一样,迅速演变为械斗,毕竟在距前线只有不足一百罗马里的地方,没谁真的想要混乱,更不想触真正精锐的匈人部队的霉头,掌玺官也就懒得管这种日常的斗嘴。

  与他的兵团的达契亚仆从争吵的,是最新抵达这处要塞的一支波斯商队。这处要塞同时是王国商会的驿站,商人们也乐于在王国军队驻扎和行进的线路上贸易,尽管这要额外被抽取价值不菲的货物以冲抵费用,而这笔费用是不被计算在特许状已包含的费用里的。

  这支商队对王国显然已经颇为了解,通过王廷的一个关系办了今年的特许状,因此在这座要塞被抽取的额外费用得到了减免,据说那团长喜不自胜,主动宣布全体成员在此休整两天。而王国兵团驻扎的地方,从来就不缺少临时的酒馆、价格实惠的妓女和拙劣滑稽的演出。

  喝得醉醺醺的波斯人没忘了按照经商的习惯,给这里的最高长官路曜送上高额贿赂和礼品,但已经抽取过费用的他总是不习惯接受这些超过限度的示好,悉数将其退回,并拒绝接见他们。这一是路曜在君士坦丁堡和塞格德对这些什么生意都敢做的商人的印象,二是他心里还是过不去当年高加索袭杀的坎。

  ——最近他已经梦不到那些惨死在高加索的兄弟们了,可他真切地希望能在梦里见到他们。

  “...咳咳。”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几声熟悉的咳嗽声,路曜知道,那自称血之石的家伙又要出现了。

  片刻后,路曜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一道略显虚幻的年轻男子身影。那青年身影的面貌轮廓柔和,又带着几分深刻,本该不伦不类的五官组合起来却十分和谐,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舒适,感到值得信赖。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家伙不带着那标志性的嘲讽笑意的前提下的。

  很显然,这个家伙并不打算卸下那令人讨厌的笑容。经历几次危机和合作,路曜尽管仍对对方和它背后的存在高度警惕,但也有了一点点微妙的信任,或者说熟悉,此时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有话快说,又发现什么了?”

  见对方明摆着不想跟自己玩笑,自己专门摆出的嘲讽神情没了用武之地,青年身影有所呆滞,强行保持住笑容,“我的主人,你似乎遭遇了一些事情,我能肯定的是,你有某段经历或记忆遭到了篡改或删除,能绕过我的感知的力量不多。”

  理解了对方话语里的关键信息,路曜也严肃起来,眉头更加紧皱。“我刚才见过什么人吗?”“我的感知里,你半天内没有接见任何人。我无法感知更多,除非主人你允许我更多操纵...”“滚!”路曜不甚在意地骂了那家伙一句,全然忘记了刚刚进来又诡异消失的奇怪“小丑”。

  而这一次,血之石也被“小丑”所影响,被删除了绝大多数有关的感知。

  那嘴角勾着弧度的身影轻微抖动,褪去虚幻,绕到路曜身后,勾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根低语。“...但我或许可以帮你划出一个可能的范围。泰西封,你知道的,你自己的直觉也告诉你远离和厌恶他们,不是吗?”

  萨珊波斯...路曜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一时竟忘了推开亲昵勾着自己的血之石。波斯王巴赫拉姆是个背信弃义又残忍冷血的小人和暴君,这一点,高加索袭杀惨死的士兵和安条克城下数百基督徒冤魂都可以证实。

  作为执掌王国最强大的隐秘组织执剑者的负责人,路曜也早就发现了这个蠢蠢欲动的东方敌人越来越难以控制的野心。来自裴丽尔夫人的“家庭”和自家执剑者的情报都显示,泰西封对塞格德的影响已经完全不能忽视了。

  巴赫拉姆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派自己的亲信和普通部下一次又一次前往潘诺尼亚?若是刚刚所谓的丢失记忆的诡异事件真的也与萨珊波斯有关,这些东方人的动机就更加难以猜测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塞格德那神秘的西北郊,想到了那次被最终定性为血之石作祟的事件。“穆列什河!”“穆列什河。”他和紧挨着自己的血之石异口同声。

  “我跟你说过,我的能力在与神的沟通,在近处的个别控制和远程的某种信息传输,根本做不到那种程度的河水异变。裴丽尔的消息早就提醒你当时那些波斯人在西北的异动,你就是不信。”血之石少见地不再嘲讽,语气仍然不好,“我早就说过,人类...”

  “别吵。”路曜直接打断了这家伙的日常抱怨,思索的神情有所凝固。“外面这帮人就是泰西封来的商队,而你怀疑拥有足够恶意和动机删改我们记忆的可能是波斯人,对吧?可我这几天根本就没有接触他们,抽成保护费用是掌玺官做的,他们送的额外贿赂,包括那些金币、东方丝绸和那五个女郎,我都让人传话退回去了,这间屋子进入需要四道手续,他们这样混进来,还瞒过你的眼睛,就为了删掉我见到他们的记忆?这不合理。”

  此刻仍是青年模样的血之石微微散发些许暗红光芒,它曾说过,这是它在运用能力“思考”。“没什么不合理。当你确定排除了其他可能性,那剩下的最不可能便是可能。有我在,你的卫兵和部下不可能混进内奸,只可能是距离最近的这帮陌生人。东边直属领地有不少人嫌待遇不好而离开了你的征兵现场,这恰好造成了我们无法区分波斯人少了谁,你离开的臣民又少了谁。”

  尽管勉强让这家伙寄居自己身体里,但既然具现出来了,路曜就对这家伙过分亲昵的身体接触十分排斥,嫌恶地把对方推开。“你的神呢?你不是经常得到祂的神谕吗?我们为什么不向祂祈求答案?”

  被推开的血之石也不恼,重新挑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我的主人,你崇拜的七神会每天降下神谕吗?祂们只能躲在德尔斐烟雾缭绕的木门后面(1),借着那些上年纪女人的嘴说出模棱两可的话。真正至高至大的神只赐予启示,其余都需要仆人去领悟和执行。正如神迄今为止对我降下的最重要神谕,祂庄严宣告你和阿提拉必然反目,而疯狂的阿提拉将摧毁整个欧洲...”

  它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盯着路曜冰冷的眼神。显然暂时是合作关系的匈人司令和寄生者不会因此翻脸,但路曜已经完全把不悦写在了脸上。理性告诉他,与渐行渐远的亚诺什分道扬镳是很可能发生的事,但十余年的情谊、如家人一样的依赖感仍旧让他听不得一点别人说的有关王子的坏话。

  正当屋子里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一些响动如同救世主般从门口传来,让路曜和血之石都扭转头看着门口发呆帘子被掀开,看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好吧,更不合理的来了。”血之石也不再纠结阿提拉之事,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身影掀开帘子,脚步细碎地钻进房间。

  没错,这是一条狗,一条不知品种,但颇为肥壮的大狗。它看起来相当温顺,啪嗒啪嗒地走向了路曜,眼神里却充满了痛苦。“波斯人看来非要坚持贿赂了。这种古老的手段都用上了。”趁路曜愣神,血之石前进一步,揽过前者的肩膀,斜靠着对方,就那样看着这条狗接近两“人”。如果姑且暂时认为这家伙算“人”的话。

  作为与阿提拉一道在君士坦丁堡受苦多年的“野孩子”,路曜当然知道这狗在泰西封意味着什么,眉头皱得更紧,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与热爱经商的匈人一样,古老的波斯民族也热衷于在危险的王国之间倒卖各种物品货物讨生活,也因其古老的文化传统而发明了许多千奇百怪的诡异行贿方法。而其中最别具一格,值得专门交代的,正是这种用狗“贿赂”的方法。

  这并非是说独自一狗前来的这条肥壮的狗多么名贵,而是它往往经过特殊的训练,最终用以吞咽金银,作最隐蔽的贿赂“容器”。

  在君士坦丁堡时,路曜曾听说,他们会在一个被叫作“羊圈”的可怕地方进行这种训练。他们给狗喂食最好的食物,并带它们锻炼,让它们强壮,筋肉足够结实,然后让它们吞食由小至大逐渐递增的铁块和铅块,再让它们排出,如此反复,直到它们能够承受很多金属块在腹中,再让它们吞食金块,然后驱使它们去完成最后的任务,隐蔽的贿赂。金块远远重于铁和铅,这样一条狗的死亡成了必然,行贿者和受贿者谁也不会声张。

  有着数千年文明的波斯人有诸如此类的许多奇怪习俗,他们称之为“文雅”,真正的贵族只需靠在躺椅上,看着手下当面宰杀吃了金子的狗,剖出金块,并为行刑者精湛的刀法鼓掌喝彩,仿佛这场面已成了某种精彩的演出。

  令人作呕。彼时刚知道这种“文雅”,路曜就作如此想,如今亲眼目睹,更是如此。那狗趴在路曜面前的地上,眼神无辜而痛苦,两眼充盈泪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路曜蹲了下去,轻轻抚摸这狗厚实的脖颈,似乎是在试图减轻它的痛苦。

  路曜知道血之石和它背后的存在素来不掩饰对鲜血和杀戮的喜爱,但这时这家伙令人意外地沉默着,没有随着路曜一起蹲下,只是低头俯视那狗的眼神。“没救了。动手吧,或者我来,更快。”

  悄然吸了口气,路曜压下了眼中对波斯人的厌恶和愤怒,轻轻摇了摇头,拔出一把靴子外藏着的匕首。“不用了,我来吧。”

  血之石最近跟路曜学会了人类的某些无所谓的情感,例如距离,例如尊重,它没有再看那即将死去的狗,当那低沉的呜咽响起,灵感极强的它忽然感到了什么不对。

  它竟然在刚刚质疑完波斯人之后,完全忽略了这条狗也是波斯人派来的这个事实!

  不好!

  路曜从不愿承认,三年多的独立带兵,特别是与亚诺什渐渐疏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能够渐渐熟悉并接受血腥和杀戮,曾经他还为阿提拉残忍杀死一条吃了安娜阿姨养的鸡的狗而跟他勃然大怒,如今他自己也能亲手结果一条无辜的痛苦挣扎的生命了。

  手起刀落,他还是不忍细看,忽略了那狗脖颈下部咽喉的一个隐蔽的图案,它似乎就那样长在那里,但确乎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血之石的感知能力必然快于任何人类,它完全看清了,那是扭曲的奇异花朵,那是花蕊被替换为奇怪细长昆虫的奇怪徽记。

  科恩家族!

  暗红光芒闪烁,但血之石已经阻拦不及,那狗的眼神凝滞,顷刻间就被腹中的某些东西炸成了碎片,血肉如同被雷击中一样迅速消失,带着强烈的爆炸与巨大的冲击波,把已经具现出实体形象的血之石掀翻出很远。

  不,这爆炸的威力远远不止于那狗的自爆,巨大的响声让沙土地面产生了巨大的深坑,让距离最近的路曜直接变成了四处飞溅的血肉碎末,把周围的一切都染得暗红。

  木桌也被炸得四分五裂,桌面上的东西四散,其中一张纸片沾满了鲜血,被掀到了门口。

  那是一张提兹塔牌的主牌,精致的卡牌上印着一双没有主人的手,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金币。

  提兹塔牌主牌,“商人”。

  剧烈的爆炸让整个要塞沸腾,本来正准备进入房间汇报工作的一位随军祭司当即第一个进入房间,爆炸飞溅的暗红沾了他一脸,让他惊愕的神情带着恐慌,更加生动。

  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随军祭司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得完全忘了说话和喊叫,呆愣在原地。他看到远处,一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青年男人身影赫然被掀翻在地,却并未受伤。

  那男人麻利起身,让自己的身影迅速淡化,接着,一片明亮到刺眼的红色光芒完全占据了随军祭司的视线,片刻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随机祭司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也恢复了平静。

  注1:指本书故事发生时的希腊德尔斐神谕所,彼时德尔斐女祭司们因罗马基督徒的迫害,被迫以罗马式浴场掩盖神谕所的存续。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最近单位和家里有点事,一直没处理完,很麻烦,导致这么晚才更,真的抱歉抱歉。。。我该怎么补偿一下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