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三国景皇司马师 > 第八十八章 镜中水

  有强烈妖气,从东边当中的偏院直冒出来。

  四周夜色都忽地凝暗下来,夏侯玄瞳孔缩窄,也死死盯了过去。

  这段曲廊邸道现下无人,两人互一点头,轻步如飞朝那院落边纵去。

  落入院边,司马师向内一观察,熟悉的石灯龛和院舍,这里就是和曹植温存的那侍妾之处。

  上次大雨滂沱的黑夜中,就是她召来的青州叛党杀手。

  看了眼夏侯玄,子元微忖,没有将这信息告诉他。

  石灯笼亮着,屋子里却是黑的。

  远处正院的笙箫之乐渐浓,喧娱声传起,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夜空中的月芒,开始一点点扭曲地怪亮,死白如亡者之骨。

  眼前精致的藏娇之舍,邪异气还在变盛,无形的凝黑涌动。

  司马师当先横跃到屋子边窗,夏侯玄紧跟在后,二人低腰倾听其内动静。

  奇异的黏糊声丝丝而动,像是缓沸的汤水,同时子元体肤感到明显的阴潮之气。

  听了一会后,没有什么变化,司马师刚想捅破窗上纱纸,舍内突传出啪嗒一声低响。

  接着是女人的怪异呻吟声,里面似是极力抑郁的苦痛。

  呻吟很快化作急促低嘶,变得不像人声,同时响起喀嚓的断裂脆音。

  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扑鼻而来,司马师心里的煞气立被撩动。

  他额上冒出轻汗,旁边的夏侯玄则目中亮起轻红,呼喘加剧。

  夏侯玄似乎不适难耐,一个挺身跳起,拔剑劈开窗扇翻了进去。

  子元急忙也起身,目光刚转入屋内,里边就亮了起来。

  秀雅的香阁屋室,如蜜的脂粉腻香飘出,地上一大滩液体,里面混着些发白的块状物。

  一面巨大的铜镜,架在室内正中,两个细长的青铜灯架分设在其左右,上面忽燃起鬼火一样的红色蜡烛。

  司马师跃进里面,走到那滩东西边,只见在烛火下呈显赭红,还慢慢流动如若血水。

  烛火红中带粉,夏侯玄弯下腰去,拿剑刺挑一块那白色物块,一触到他剑尖后便生出淡灰磷光。

  光滑的节纹,是什么生物之骨。

  再看那铜镜面,一片乌黑,里面似有云雾翻滚。

  呻吟的女声已消失不见,地上的血水,拉出一条痕迹,直延到那镜子之下。

  雉妖气息,和隐约的惨声鬼哭,就仿佛在铜镜里深处。

  夏侯玄上去横剑掠过镜面,如水的波纹荡漾开,黑雾中裂出一道缝隙,里面竟有深沉的潜流声。

  “雉妖的匿身之处么……”

  司马师伸臂沾了一点那黑雾气,到了手指上沉淀为粉末,淡黑中有粉色在跳动。

  “……君候之宴?”司马师略有踌躇。

  “到场这么多青俊军官,少了你我,真引不起什么注意……”夏侯玄眼中血红的笑意。

  “……况且,妖变我看就在今夜。那庆宴,指不定变成何鬼怪情形,我们还是直奔首要目的。”

  他手握长剑迫出玄寒之气,指指那异动而开的镜中黑涡。

  “……嗯。”

  夏侯玄当先,手伸向镜子,奇隐的吸力生出,他的身形就被溢出黑雾裹挟而入。

  子元眼中的血色也在蔓延,他在其之后也将手臂伸出,漆黑翻滚着就蒙上了他双目。

  微微感到拍打和撕扯,同时皮肤上触感顺滑流动,身体被牵引吸往看不到底的镜中渊流。

  身后镜外的临淄候府院,如被黑潮抛开的分解虚影,其存在感消散渐远。

  司马师体运铁骨军魄,意识冰冷地清醒,但觉身心在黑暗中不断沉淀下降。

  过了好一阵后,头上忽生亮光,昏沉模糊,似暴风雨中的船灯。

  他抬头望去,感觉上本已下落很深的距离,但此时,一片水面般的波动就在上方不远。

  身周的黑流漩转,也静止下来如暗色深水。

  下方无底的漆黑也在变清,有令人不安的幢幢城影浮显。

  “子元,我们游上去。”夏侯玄的声音传来,他就在身边不远。

  司马师感到,他体内也存在星命魄力,可以于异境中水息并传音。

  两人双手划动向上,很快浮出昏沉光影的水面,只见在不远处,矗立着一片压抑的高大黑影。

  他俩游过去登上岸,脚下是湿润的黑褐泥土,竟还生着些灰白的无名花朵。

  头上仍是阴霾浓雾,眼前横亘着巨大得出奇的楼阁院筑。司马师在他们落脚之处转了转,向高阁的后方两边望去,但见均是向远方延伸的黑色高墙。

  这一巨型建筑,仿佛是在此异境无垠黑水的中心,拔起于尘陆之上。

  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陆地,连向楼阁的一道灰木大门,门两边有几座鬼怪的石雕,门上刻着端整的甲骨占文。

  “你看下面……”夏侯玄低呼,他站在上岸处的水边,指向其下。

  司马师过去一瞧,顿时心生莫名惊寒。

  刚才那些深处的模糊城影,现在更加清晰,这无边的暗水现在看来就像一层镜片,下面是连绵的雄伟城池,罩着黯淡水幕同样看似无边。

  水面的右前下方,一座高耸的宫殿看着非常眼熟,仔细瞧瞧后惊觉,那是洛阳的北宫琉顶。

  再打量下这水下巨城之影,司马师辨出和洛阳一模一样。

  ……就如人间的倒影……

  再回头看向那无边高阁,思忖间却无明确头绪。

  他和夏侯玄来到灰门前,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司马师伸手推开沉重的硬木门扇,吱呀声中缓缓向内洞开,昏黄的油灯光随之出现。

  一道波动般的恶意急促传出,感觉其源头被某种遥远的屏障分隔,就在这巨宅院的深处。

  夏侯玄似也感到,看了一眼子元,两人朝油灯闪烁的前厅踱去。

  此门、此厅廊,如是这巨兽般怪阁无数入口中的一处。

  背后的灰门,在他们起步后,缓缓无声合上。

  大门关闭之后,外面的天空与水平线间,浓厚的灰色雾霾散去一点,露出后面几条庞大的蛇身虚影。

  步入厅后屋室,房间两边都有长长的纱纸窗,透进丝丝外面异境的灰光。室中间的两个柱子上垂挂油灯,几张镶花边的桌案凌乱摆着,屋后木梯通往上层的回廊。

  几案间的地上散落许多竹牍纸帛,有的被凌乱地扯开,一条条零散在室中。司马师从柱子上取下油灯,蹲下身来,查看上面晦涩神秘的文字书写。

  屋内右边角落有几个绿釉陶盆,种着说不出的栽植,叶片显得无精打采,也被蒙上一层晦暗。

  这时,长窗外响起一阵闷雷,雷电闪光照亮厚重的窗纸,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滴答声打在其上。

  那些简牍帛纸上,记述着不少儒家经学,还有一些其它关于山海志怪的载述。

  突然他翻到一张微有污迹的纸扎,上面是由血书写成的两句篆文。

  “人生苦短,如朝歌夏夜;杜鹃啼鸣,随君往那远月。”

  别无其它有用信息,他回转头见夏侯玄呆望另一边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