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苏怡风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了。
圣启身着黑衣，银色的长发流泻于脑后，手中拿着一柄长长的，牧师杖一样的东西。
他的眼眸眸色极淡，偏灰，但又于其中锁着一团好似活物般涌动着的白，其中的厚重威慑感能使低位者轻易地俯首称臣，像是锁着无尽的时间与历史。
而他那有着清晰棱角与线条的五官，也头一次在苏怡风面前完全明确。
在没有了那犹在梦中般的雾气遮挡后，那如光勾勒的容颜线条……
——分明与苏怡风一模一样。
“……看来你知道了很多。”圣启注视着苏怡风满是血丝的双眸，语气极为温和地说道：“我猜猜……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明辉能源，并且接下了救世任务，而且解封已经到了倒数第二层……我说的对吗？”
苏怡风不言，沉默地看着他，嘴边的血不停地落下来，于地面绽开一道一道的血花。
“曜应该也与你说明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世界的一切真相，且……”圣启眯起了眼，那般与苏怡风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略微……显得怜悯的表情：“你应该……也进入过我的实验室，见到……祂了。”
他缓步上前，不慌不忙，恍若他本身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微微蹲下身，面与苏怡风相平齐，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露出难言的情绪：
“……为什么，不说话？”银发的青年，轻轻歪着头，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向上勾着，似单纯的欢喜，又似带着恶意的嘲：“……接受自己的本质，有那么难吗？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为人造物的事实了吗？”
“看到自己的脸露出那样恶心的表情，还真是有些反胃呢。”苏怡风说。
“——嘭！”
一声巨响。
苏怡风的身体被结实砸在了身后的结界上，喉间被圣启的手牢牢锁着，整个身子都被举上了高空。
血渐渐洒到了圣启泛着光的手上，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一双眼睛，平淡无波地望着苏怡风。
“不反抗？”圣启说。
苏怡风眯着眼，只觉着身体中的力气在不断流失，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平和，如同听着儿时睡前晴雨念的童话故事一般。
“杀死我……最后一层封印解封的代价……你承受得住吗？”苏怡风说。
圣启手中的力道微松，但很快便重新使了力，他的眼中渐渐如同夕阳下沉般现出阴匿的神色，语声渐沉：“——你真当我不敢？”
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黑发少年眼中渐渐染出名为疯狂的色彩。
他的双手无力地贴着身后的结界，没有丝毫要发动能力的迹象。
唇边，那自嘲的笑意越发明显，连那一片红的血都再也这挡不住：
“——就连我自己也很期待，彻底解除封印的失败品神明，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怪物——”
他的手渐渐抬起，搭在圣启的手上，压下：
“——世界的最强者……圣启。你要与我一同毁灭这个有趣的世界吗？”
“嘭！”
圣启松开了手。
他的手，在抖。
退了半步的他，眼中神采莫名，望着跌落在地的苏怡风。
——他无法否认。
就在刚刚，注视着苏怡风眼神的他，久未波动的心竟因那疯狂的神色而颤抖了些许，以至于让他不由自主地退让。
二人沉默了些许。
在凛族密藏中，平静无风，就连烛影都不曾晃动半分，如同机械的造物。
直到苏怡风缓过劲来，扶着结界，站起身。
“我之前就一直觉着你很有趣。”圣启突然出言。
他站在原地，半面融于阴影，那泛光的半面，单只棱角柔和的杏仁眸与苏怡风一模一样。
这宛如照镜子一般的场景，也令苏怡风极不习惯。
“我也早说了，觉着……你我都是同一类的人。”圣启偏过头，那淡色的眼眸浸了光，透出一片光辉的白。
“北陆现在很安全。”圣启说：“我不明白你不出手的理由，但为了保有戏剧的基础角色，我还是将北陆的那些肮脏魔兽清理干净了……倒是你。”他说：“我记着你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吧，怎么？不现在做一回救世英雄了？”
苏怡风淡淡道：“你还不清楚我不出手的理由吗？”
圣启盯了他片刻后，突然笑道：“……原来如此。”
莫名其妙的哑谜在二者中间转了个圈。
直至圣启揭开谜底的面纱：“——毕竟。”
他唇角勾起，像是在说什么无比有趣的事一般：
“你才是这次世界……最大的危机啊。苏怡风。”
他伸出手：“上次不小心弄丢了你……这一次，愿意跟我走了吧？”
“不愿意，说法太恶心。”苏怡风说。
“唰！”一声，泛着寒光的光刃，直直地插进了苏怡风的胸口。
他的面色近乎苍白如纸，大量的鲜血流出，近乎将站立之地淹没。
“杀不了你，不意味着不能伤害你。”圣启微笑着说，而后手一动作。
光刃被骤然抽了出来，苏怡风一口鲜血吐出，直接跪坐在地面上。
他的视野渐渐昏沉，面前，是那泛着光，滴着血的刀刃，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他脸前。
“我不会放任一个有可能被古神降临附身的实验体就这么悠哉在南陆的。”圣启蹲下身，捧起苏怡风的脸，动作无比轻柔：
“——你瞧，我们连容貌都如此相似……杀不死你，那便跟我回去，由我好好看着你，而后……平安渡过这一次世界危机，岂不是皆大欢喜？”
苏怡风盯着圣启的脸看了一会，而后非常沉重地，点了点头。
圣启的面上出现了一抹跃动而起的喜悦，而后，手贴在他的肩上，渐渐放出传送光波。
“——第一次承认，单双说得确实没错啊。”他听见苏怡风贴在他耳边的语声：“——原来我的脸，有时候真的那么欠揍。”
圣启还未曾发怒，就发觉，自己的胸口上，被插了一刀，虽然对于他来说，只是一记轻伤而已。
无比疯狂的极致神圣一入体内便肆下汹涌，圣启一瞬间亮起已然泛起金光的辉印，退后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种情况下还胆敢激怒他的苏怡风。
“——你！”
“和你走，听你话，等着世界危机自己过去？”苏怡风手中的神圣渐渐消去，他的面上嘲讽之色越发明显，即使嘴边胸前都是茫茫的鲜血，那莫名的神色依旧在眼里绽放着：
“——给爷爬开吧，世界最强者。”
无比耀眼的神圣，一瞬间爆开！
银级与金级之间的差异，本是无比巨大的。
哪怕只是刚刚越过了金级的门槛，圣启也敢肆无忌惮地来到凛族密藏中抓苏怡风。
而眼前这看似平常的临死反击，也不过是挥掌之间便可抹去的印记罢了。
“苏怡风！你等着——”圣启一掌挥开那碍事的神圣光，便要强硬地捉拿——
下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苏怡风，往后翻了个滚。
而后，那本该被法则所限，不能有任何人能进入，哪怕是纯血凛族也不例外的传承结界，被他直接穿透，容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