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残唐剑 > 第一五九回 亚腰葫芦

  甘行者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靠近羊圈,那鬼魅察觉到后面有人,突然回过头来,眼露凶光,朝甘行者扑去。

  甘行者大惊,急忙念咒:“唵班杂儿萨朵吽。”

  眼看这恶鬼的利爪都要划到了甘行者的脸颊,听到这金刚咒,陡然倒地,龟缩起来,抖作一团,越抖越小,最后化作小虫,如蝼蛄一般。

  甘行者这才把心放下,长出一口气:“这金刚咒果然灵验。”

  这时宁二郎也走了出来,看着这个蝼蛄,骂道:“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化作恶鬼,吃我的牛羊!我要踩死你!”

  甘行者不忍见杀生,急忙转身过去,双掌合十,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宁二郎一脚朝蝼蛄踩去,这蝼蛄躲过,跳到甘行者鞋上,竟然口吐人言:“大师饶命!大师救命!”

  甘行者觉得奇怪,拦住宁二郎道:“我且问它一问。”

  甘行者蹲下身来,问道:“你这鬼魅,快把你来历讲清!”

  这蝼蛄也落下泪来,道:“我本是一个种地的农夫,后来被不知是兵还是匪的人杀了,魂魄被带到了鬼门关。

  “刚过了望乡台,上了奈何桥,正排队等待喝孟婆汤,突然酆都城大开,里面八百万恶鬼都跑了出来,押我的鬼使也吓得逃了,不再管我,我也被恶鬼洪流一般,挤了出来,跟着一群鬼,从酆都的一个偏僻角门到了此地。

  “因我没有登记过,无法投胎,也没有鬼使抓我去酆都,我变成了孤魂野鬼,在外飘荡。”

  甘行者叹道:“罪过!罪过!果然是个苦人苦鬼!”

  这鬼正是赶上了前文书中交代的目莲僧救母,放走地狱恶鬼八百万之事。

  这蝼蛄继续说道:“鬼就该在阴间,待在阳间容易魂飞魄散,听鬼说,喝血可以防止魂飞魄散,无奈,我便偷些牛羊之血来续命!今日被大师所做,我只是喝牛羊血,却从未伤过人,还请大师手下留情,饶我鬼命!”

  甘行者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救你一救吧,给你念念往生咒,也好让你转世投胎。”

  这蝼蛄磕头不止,连呼:“谢谢大师大恩大德!谢谢大师!”

  甘行者想要把这蝼蛄带走,却没有东西。抬头看,见宁二郎院子里种着亚腰葫芦,便问道:“施主,能否施舍我一个葫芦?”

  宁二郎道:“大师为我捉鬼,我感激不尽!一两个葫芦岂有不舍,大师尽管拿去。”

  宁二郎摘了一颗最精美的葫芦,开了小口,把内瓤去净,又取了一股红绳栓上,双手递给甘行者。

  甘行者接过葫芦,把那恶鬼蝼蛄放进葫芦里,告辞了宁二郎,飘然而去,返回甘贽僧院。

  第二天,甘行者能驱鬼的事情便在青阳县传开了,找甘行者捉鬼的人越来越多了。

  甘行者分文不取,捉了不少的鬼,都用那个亚腰葫芦装了,晚上回去,对着葫芦念往生咒。

  如此一来,人都敬甘行者,鬼更敬甘行者,都说他是地藏王菩萨转世,边都帮忙为甘贽僧院扩地建房,有些本打算到道观出家的人,多投靠了甘行者,做了僧人。

  以开元观为首的三十六家道观生意越来越少,香火也越来越少,就是道士,也有投奔到甘贽僧院该做和尚的。

  开元观观主牛弘徽察觉了出来,便把道士叫来,问道:“近期,我道观香客日稀,就是观中弟子也多有逃遁的,这是何故?”

  小道士道:“山中来了个行者,在东崖峰下建了座甘贽僧院,供了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又四处拿个葫芦去捉鬼,所以百姓多转去那僧院中去给菩萨肉身烧香了。”

  牛弘徽怒道:“我道观在此山中数半年,从没有和尚能比得过我们,那里来的行者,竟敢夺我地位。”

  牛弘徽摆手让小道士出去,在鹤轩中密目养神,一直等到三更天,牛弘徽飘身出了开元观,奔东崖峰而来。

  此时的甘贽僧院虽然不再是只有一件茅舍,却也只有几件房而已,依然显的简陋。牛弘徽见了,不禁哼了一声,心想:“如此破败相,岂能与我道家争山。”

  此时深夜,僧院内房间几乎都有黑去,只有最后面的一个茅舍透出光来。

  牛弘徽便到了茅舍前,隔着门缝往里看,之间有个行者盘膝打坐,对着个亚腰葫芦念念有词:“南无阿弥多婆夜,娑婆诃。”

  牛弘徽心想:“此人定是甘行者无疑,按个葫芦定是他降魔的法宝!我不如闯进去,把葫芦抢了,如果他有有段,必然会追我,我再与他较量,分个高下不迟。”

  想到此,牛弘徽猛地把茅舍门推开,如闪电般冲进房内,伸手拿了葫芦即走,驾着土遁而去。

  甘行者急忙追出房去,却已见不着来人的踪影。

  甘行者虽然行走四方,却不会武艺,也不会遁法,自然追赶不上。

  甘行者双掌合十,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怜这些鬼了!”

  牛弘徽抢过葫芦,返回鹤轩,把门关牢,取出葫芦,细细端详,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玄机。

  牛弘徽恨恨道:“既然不能占了这个法宝为我所用,不如毁了它吧。”

  牛弘徽狠狠的把葫芦摔倒了地上,这葫芦本就是寻常葫芦而已,那经得起这一摔,一触地,便列做了大小二十八瓣。

  葫芦中鬼被甘行者往生咒念的早已不再试蝼蛄模样,葫芦一破,顺便飞山走势,腾气黑雾来,现出几十个恶鬼来,都奔牛弘徽扑去。

  牛弘徽虽会驱鬼,但都是要靠桃木剑、驱鬼符,没有剑和符,一两个鬼还能应付,这几十个恶鬼,却是应付不来。牛弘徽“哎呀”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第二天,小道士来给牛弘徽送洗脸水,早了几声师傅,没人答应,以为观主还在睡觉,便没有打扰。后来又来送早膳,早了几声师傅,还是没人答应,便凑到窗前往里看,发现观主倒在地上,吓得小道士急忙叫来人,把门撬开,七手八脚,把牛弘徽拖到床上。

  开元观中有精通医术的道士,为牛弘徽诊治,终于把他救醒,但却已口眼歪斜,期期艾艾,口齿不清,四肢颤抖,难以下地。

  医道说道:“看来观主是中风了,药石只能让其不死,想要康复,势必覆水难收一般。”

  观主病倒后,三十六家道观更实日渐凋零,那边甘贽僧院却日渐壮大,钱财、人都往僧院中六,未出三年,三十六家道观中,已有二十八家都归了甘行者了。

  甘行者也有一个云游僧,变作了二十八家寺院的总住持,心中却不高兴,因为他的目标是把开元观收入囊中。

  如今的开元观香火几乎凋零殆尽,难以维持下去。甘行者便命手下的监寺去向开元观传话,愿出钱十万两,收下开元观。

  这些道士受尽了穷苦,都愿意变卖道观,便一群人拥到鹤轩中,乌乌压压跪了一地,劝说牛弘徽观主答应卖观。

  牛弘徽双目流下泪来,口中难言,便轻轻点了点头。

  众道士甚是高兴,就与甘行者的监寺谈判了几次,促成了这次变卖。

  众道士把钱分了,各自散去自谋生路去了,只有几个心腹道士拿车推着牛弘徽搬出了鹤轩,搬出了开元观。

  甘行者这才志得意满,便安排搬迁事宜,命人把道观重新翻修,把牌匾由“开元观”换成“甘贽僧院”,道观房间也都布置成寺庙的模样,专门辟了一处大殿,供奉那个金身,唤做“月身宝殿。”(月在此处,即“肉”也。)

  甘行者选了几日,搬进了新的甘贽僧院,前前后后转了一番,甚是高兴,走到月身宝殿处,突然想到一事:“我能住持此庙,都是法明长老的点化,我答应在寺中供奉他的事情却没有践诺,如今只供了这肉身。等我安顿停当后,我必会法明长老塑像,接受香火。”

  甘行者进了方丈室,见这室布置甚是雅致。甘行者走到床上的蒲团前,盘膝打坐,双掌合一,朗声诵道“阿弥陀佛!”

  甘行者心中甚是高兴:“我终于如愿以偿住持此处了!”

  突然,甘行者觉得眼前一黑,一头从蒲团上栽下来。众僧急忙去扶,却发现甘行者依然气绝身亡了。

  原来甘行者还有八年阳寿,他之前曾许下诺言,“若是此山为我佛家所有,此观为我住持,我愿折寿十年。”如今正好应验,还亏欠了八年。

  众僧隆隆重重为甘行者做了后事。这陵阳山早已唤做九华山,且被百姓认可,山中佛家根基已实,甘行者虽圆寂,山中各寺院香火却日盛。

  再说牛弘徽,几乎是被赶出了开元观,几个心腹道士推着他,行动迟缓,眼看天黑,也没有走出多远,只好在东崖峰的山洞内住宿一晚。这山洞正是之前甘行者所宿之洞。

  牛弘徽万念俱灰,把弟子叫到身前,使出浑身气力,断断续续说道:“速把我的师弟张弘镜叫来,重振陵阳道家尚有希望。”

  牛弘徽说完,也气绝眼闭,身归那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