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残唐剑 > 武科场

  有人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人说:颜值即正义。

  黄巢天分加努力换来的状元,却被一句“貌丑”给革去了,他又背负着父亲殷切的期盼,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

  黄巢造反了吗?

  没有。

  因为他还心存希望。

  黄巢怒火中烧,憋了好久的气。黄巢转念一想:“这文官代表朝廷体面,昏君要长得好看的;这武将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总不需要再找小白脸了吧。这马上就要开武科场看,我夺了武状元不也一样。”

  想到这儿,黄巢冲金鸡抱了抱拳,说:“鸡兄,谢谢你识才。我选择忍了这口气,不造反。”

  黄巢回到店房,从金銮殿回来的郑畋,已经由柴房搬到了上房,那个小二围前围后,一口一个郑爷,腰都直不起来了。

  郑畋满脸止不住的笑容,见了黄巢也没有寒暄。黄巢不以为意,回到房中,蒙头大睡,不去管外边的热闹。因为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寅时刚过,天还没亮,黄巢就起来了,洗漱一番,头戴武生巾,身穿黄金铠,拿来一领黄袍半披半挂,后背弓箭囊,腰悬三尺剑,足蹬虎头靴,牵过黄骠马,紧紧马的肚带,鸟翅环得胜钩上挂上螣蛇赤金枪,真是人精神,马威武。

  黄巢牵马要出店房,见店门口小二拿着个红灯笼,灯笼上写这四个金字“挂印封侯”。

  小二笑脸道:“客官,如今天色还不明,拿个灯笼吧,你看这上面的字:挂印封侯。只要二百文,算你账上,回来一起结。”

  图个吉利,是人之常情。黄巢接过灯笼,催马直奔武科场,见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了。

  武科场与文科场不同,具有观赏性,这次考试,朝廷也允许百姓观看。所以,路上不仅有南来北往的赶考武举子,也有三教九流看热闹的百姓,更有趁机做点生意的小商小贩。

  黄巢见天下英雄黑白丑俊,高矮胖瘦,都有一股尚武的精神,很多人都提着红灯笼,有的写“独占鳌头”、有的写“武场为尊”。

  有个人高马大的蓝脸大汉,灯笼也大,写的是“biangbiang面”,原来这大汉看别人都有红灯笼,就把路边面馆的招客灯笼给摘了。众举子见了都暗笑,这大汉也不在乎。

  武科场分开了武举子的区域和百姓观看的区域。武举子的区域有禁军弹压地面,有兵部府的人登记信息,武举子陆陆续续进场。

  太阳冉冉升起,天色明亮,武科场上能看清楚了,中间有三个大彩棚,考官开始进了彩棚。

  西彩棚是监考官兼秩序维护,左卫上将军李飞虎,带了三千禁军弹压武场,维持秩序。

  东彩棚是副主考,兵部尚书程敬思,据说是程咬金的后人。

  中间高大彩棚是主考的位置,供着圣旨和尚方宝剑,上坐一人,瘦小枯干,尖嘴猴腮,一身太监朝服,正是这次的主考官——枢密使田令孜。

  为什么主考官是个太监?

  本来武科场主考原定的是程敬思。田令孜突然想做这个主考官,就用一个西瓜换来了这个主考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田令孜本姓陈,是蜀中人。自幼父母双网,靠着他的大哥陈敬瑄买饼度日,才把他养到了十五岁。兄弟二人到长安闯荡,机缘巧合,田令孜认了一个田姓宦官做养父,也就净身入宫,改名换姓叫了田令孜。因为带着普王长大,竟也做到了枢密使的高位,又被皇帝叫做阿父。

  陈敬瑄也有些武艺,听说这次开了武科场,有意下场夺魁,就找到了田令孜。

  田令孜自然知道陈敬瑄到底有几斤几两,心想:“你想做状元,也是痴心妄想。”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想了个办法。

  田令孜动用驿马从岭南、海南运水果过来,主要是给自己吃。田令孜挑了一个沙瓤的大西瓜,带着进宫去见唐僖宗。

  现在已经是八月,天气转凉,但是秋老虎还很厉害。长安已经没有了西瓜,唐僖宗见到了两个大西瓜,非常高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田令孜见唐僖宗高兴,就趁机奏道:“陛下,当今天下大乱,更需要武将去把那些反贼都给灭了。所以老奴认为武科场比文科场更要重要。陛下如果能亲临武场做主考,一定能振奋天下练武人的心。武人都尽力平贼,天下可安。”

  僖宗正值年少,沉溺于声色犬马,不爱上朝,更不愿去武场,说:“阿父说的对,只是这武科场有啥意思,又要坐一整天,不如打马球,斗鹅好玩。”

  这句话正中田令孜下怀。田令孜说:“陛下不用亲自去,可以拟一道圣旨,赐一口尚方宝剑,委托陛下的心腹之人代劳,天下人也能知君父之心。”

  唐僖宗突出了西瓜籽儿,高兴说:“阿父这个主意好!你是最佳人选啊。你就替寡人去做主考吧。”

  就这样,田令孜一个习惯,换来了一个武科场的主考官。

  ……

  程敬思先向天下举子宣布考场规则:

  唐朝的武科场考试项目有弓、刀、石、马、步、箭。先要开弓、掇石、翘关,比的是力气,再步射、马射,各射十支箭,比的是箭法,过关后再到考官处标名挂号方可进场,连胜五杰者为伍勇,进入待考区休息。最后再由伍勇抽签,双双对战,胜出者即为状元。

  刚宣读完规则,一匹乌骓马就已经冲了出来,马上一员将,真是威武,只见他:

  身高丈二,面蓝如靛,两眉入鬓,大环眼,翻鼻孔,颔下钢髯似火焰,戴一顶武生巾,披一副乌金甲,穿一领蓝靛袍,挎一张皂雕弓,插几支狼牙箭,坐下骆驼大的乌骓马,使的是二丈长的画杆方天戟,恍忽天神下降,犹如陆地金刚。

  这大汉先到弓石处,弓的分量和石的分量都不一样。这大汉下马,挑了最重的十石硬弓,左手握住弓背,右手拉起弓弦,连着拉了三个满;大汉又选了最重的五百斤的练功石,举过头顶。

  这大汉又到比试箭法的地方。这地方有十个箭靶子,大汉战在十丈之外,连射了十箭,有九箭射中了靶子;大汉又上了马,让马跑动起来,射了十箭,有七箭射中了靶子。

  全场鼓掌,为这大汉喝彩。

  这大汉到了挂号处挂号,牌子挂在显眼处,上写:“山东曹州邓天王。”

  黄巢认得这个大汉,就是那位提面馆大灯笼的,没想到原来还是同乡。

  邓天王端戟带马,冲天下举子哇哇大喊:“俺邓天王的便是,哪位好汉来与我比试几合。”

  只听有人喊道:“我来会你!”

  一位举子中等身材,面貌端正,骑一匹青马,使一杆长枪,催马进场,拉了中等的六石弓,抱三百斤石,步射中六,马射中五。牌子上写:“陕西汉中朱勖”。

  自古以来,人的战争不断,自轩辕战蚩尤开始,采取的是车战的形式,在平原处战争。两车相对冲来,交汇处,武将举兵器打仗,叫做一个照面;两个照面为一个回合。后来,随着华夏畜马兴盛,逐渐变成了更为灵活的马战。除了马战,还有就是步下的拳脚比试。就回合而言,拳脚最快,马战次之,车战最慢。

  二人对阵,邓天王说:“你是牛冒?”

  牛勖说:“呸,我叫牛勖。”

  邓天王说:“一会就让你冒泡。”

  二马照面,牛勖挺枪就扎,邓天王举火烧天,牛勖觉得虎口震裂,长枪撒手,慌忙拨马就败。邓天王一个照面就把牛勖打败,举子百姓为他喝彩。

  紧接着又来了“山东兖州周顺”,知道邓天王力量大,想以招数取胜。没想到邓天王不仅力气大,招数也很奇妙,也是一个照面,就把周顺的头盔挑掉,周顺落荒而逃。

  邓天王连胜两阵,又上来一将,乃是“岭南孟绝海”,只见他:

  头戴五火烈焰盔,浓眉钢髯面如枣。金甲金盔耀日高,大红袍织大鹏雕。身骑千里追风马,手执三停偃月刀。

  什么是三停刀?即刀头、刀杆、刀攥长度各占三分之一。

  两人斗在一处,力量相当,刀戟碰撞犹如雷神敲战鼓;武艺高强,人欢马奓恰似元宵走马灯;一个是白袍薛礼的戟法高,一个是关公传下的一十三路春秋刀;一个像宋无忌忿怒,骑火骡子飞走到人间;一个是龙罔象发威,跨金睛兽纵横临世上。

  这场好斗,只看到举子鼓掌,百姓喝彩。

  两人战了有五十余个回合,邓天王一招不慎,被孟绝海刀砍掉一杆护背旗。

  邓天王大笑道:“好厉害的孟绝海!既然夺不了状元,俺也不要皇家的小官做,受那份拘束。”说完催马离了武科场。

  这孟绝海战了五十余合,虽然有些疲倦,但是志气高昂。

  又有举子陆续上场,孟绝海接连打败了曹顺、彭白虎、王重荣、杨思恭四将,成为第一名伍勇,到休息处休息。

  举子们又轮番上场,杨师立战败邵升昌,又被罗元皋战败,罗元皋被庞师古战败,庞师古又战胜了秦涉、程越祖,后又被赫连铎战败,赫连铎又战胜程宗楚、岳彦真。

  再也没有一人能连胜伍杰者,田令孜心中焦躁,因为田令孜知道这下场的举子,陈敬瑄一个都打不过,必须第一个出场,再让事先找好的托儿下场,假装败给陈敬瑄才行。如今却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看天色已到午时,田令孜心生一计,传令说:“天色近午,众举子饥饿,停战一个时辰,供大家用饭。赫连铎英勇,已连胜三杰,可以当做伍勇。下午再重现开场。”

  ……

  黄巢看了一上午,觉得上场者孟绝海、邓天王乃勇将也,赫连铎、庞师古、王重荣也可算上将,其余者不过平常之辈。

  黄巢旁边有个举子,好像见多识广的样子,不断点评入场的举子,说什么杨师立、牛勖、罗元杲都是田令孜一党,秦涉、程越祖是秦琼、程咬金的后人。

  众位举子有的随身带了干粮;考场上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大赚了一笔;有些官宦子弟的家人送来酒宴。

  ……

  未时二科,程敬思刚宣布开场,就有一匹枣骝驹冲进了武场,这人长得尖嘴猴腮,身材痩长,穿戴铠甲倒很鲜明,一匹枣骝驹很是精神,使一口衮刀。他拉了最轻的二石弓,抱一百斤石,步射中三,马射中一,正是田令孜的弟弟,蜀中陈敬瑄。

  之前田令孜都给陈敬瑄说好了,给他找了五个托儿。

  一切按照剧本有序进行。

  先上来了一个杨五,不到三合,被陈敬瑄挑破战袍,败了下去;又接着连胜了牛八、马六、苟二。这些都是田令孜专门找来的托儿。

  陈敬瑄连胜了四个人,洋洋得意,见场上又来一将,吓了陈敬瑄一跳。只见他:

  身长一丈,膀阔三停,面如噀血蓝,狮子鼻鼻孔朝天,野猪口口龇獠牙,两只牛眼如朱砂,连鬓络腮红胡须,骑一匹赤炭火龙驹,掌中一柄三亭锯齿飞镰大砍刀,三分象人人见怕,七分象鬼鬼见愁。真如九天瘟神离天阙,开山恶鬼下坡来。

  陈敬瑄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托儿呢?长得也太凶恶了。

  陈敬瑄问:“你是何人?”

  来将张开血盆大口,说:“我是宋州砀山朱三。”

  陈敬瑄心想:“听这名字,应该是托儿。”

  到底是不是托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