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残唐剑 > 第五十回 温柔乡

  孟绝海命义军弟兄安心在仙霞岭驻扎,过起了稼轩田园的生活,倒也难得的逍遥清净,暂且不提。

  诸葛殷见鬼砌好了墙,也不向张潾告辞,驾起趁脚风返回广陵,先到军师府去找吕用之。

  军师府本是周师儒的宅子,被诸葛殷用计夺来,如今已是吕用之的军师府。

  吕用之见诸葛殷来了,忙问:“师弟,前线到底怎么回事?如今高骈正在调集兵马,要去仙霞岭剿灭巢贼,我苦苦劝他,却劝不住。”

  原来高骈已收到了张潾的战报,又让功名心压住了修仙的心,急急点大军要亲自带队去灭黄巢。

  吕用之、诸葛殷本是游走江湖的人,如今已骗得了高骈的信任,就想借助高骈痴迷修仙的短处,把高骈掌握在股掌之间,不愿他灭了黄巢,地位更高而难以控制。

  诸葛殷把仙霞岭的事讲了一遍,说:“师兄且慢着慌,我有计策可以把高骈拦住。”

  吕用之说:“师弟快快说来。”

  诸葛殷说:“高骈在朝中可有对头?”

  吕用之说:“有!高骈与宰相卢携沆瀣一气,另一个宰相郑畋正直,不与他们为伍,经常秉公弹劾他们。”

  诸葛殷说:“这计就有了!只是还缺一个可靠的人。”

  吕用之说:“我们有个师弟,名叫张守一,如今到了广陵来投靠我,他是否可用?”

  诸葛殷说:“他不就是个市井无赖吗,混迹于道门,也充了我们的同道中人。也罢,我这计策也好用到他。”

  吕用之命人把张守一请来。这张守一市井无赖出身,长相倒端正,还与高骈有几分相似,只是透着邪淫阴损气质。

  诸葛殷将计策与二人说了,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拦住高骈出兵,且取得其信任。吕、张二人都赞好计。

  ……

  诸葛殷到了节度使府,高骈将他请进书房。诸葛殷还未进书房门,就大笑三声,大哭三声。

  高骈不解,说道:“诸葛仙长,因何又哭又笑?”

  诸葛殷说:“我笑是为元帅高兴,我哭是替元帅担忧。”

  高骈问:“这喜从何来,忧又何来?”

  诸葛殷说:“这喜就是黄巢已在元帅手中,想灭了他,好比捏死个蚂蚁一样容易。想必张潾先锋的战报,元帅已经看了,如今巢贼已被困在仙霞岭,仙霞岭自古无路,他插翅难逃。”

  高骈说:“这确实是一喜。我正在点大兵要到仙霞岭把黄巢剿灭干净,斩草除根。”

  诸葛殷忙说:“我哭就是哭的元帅出兵啊!正为此事担忧。”

  高骈疑惑,问:“因何担忧?”

  诸葛殷说:“如今巢贼被困,元帅出兵,黄巢必做困兽之斗,到时血流成河,徒增杀戮。”

  高骈说:“仙长所言差矣!为武将者本就该马革裹尸。”

  诸葛殷摇头说:“此次出兵即便得胜,恐怕也会劳而无功,元帅难道不知狡兔死、走狗烹,何况朝中还有郑畋这样的对头正当势。须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元帅灭了黄巢,那时元帅损兵折将,恐难与朝廷为敌。如果朝廷动你,岂不就是案板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这句话说到高骈痛处,沉默无语。

  诸葛殷继续说:“何况我也有以逸待劳的万全之策。临回广陵前,我已经拘了神人,在仙霞岭六关外砌了一堵围墙,就是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飞,何况黄巢。如今我正在练瘟神符咒,到时请来瘟神,不动一刀一兵,管保巢贼都死于瘟疫,元帅可袖手得功,且得保存实力。”

  高骈微微点头。

  诸葛殷又仔细看了看高骈,故意说道:“不好!”手指急急掐算了一番。

  高骈一惊,忙问:“诸葛仙长,有何不好!”

  诸葛殷说:“我看元帅印堂发暗,就知元帅目下有难,我掐指一算,原来宰相派来剑客来刺杀与你,就在今晚。”

  高骈惊问:“哪个宰相?”不怕对手凶残,就怕队友叛变。高骈怕郑畋,更怕卢携暗中阴他。

  诸葛殷说:“郑宰相。”

  高骈咬牙切齿说:“果然是那个书呆子!仙长,你可有办法破解?”

  诸葛殷说:“元帅莫慌,我算得有人可救你一难,此人按方位当在军师府,可把吕军师请来。”

  高骈慌忙派人请来吕用之,诸葛殷按照事先的计谋,假模假式把郑畋要刺杀高骈、救星就在军师府的事情说了。

  吕用之说:“正好近日我府上来了一位道友,是三元李药师的弟子,名叫张守一,精通剑术,当应在他的身上。”

  高骈又让吕用之把张守一请来,向其问计。

  张守一说:“此事好办。只是要委屈元帅了。元帅乃是天下星宿下凡,气势冲天。这剑客都善会观气,能根据气势来寻人。还要元帅穿上女人衣服,藏到女厕,用阴气来压住元帅的罡气,才能不被刺客找到。”

  高骈紧皱眉头,此时被三人蛊惑,又惜命,便答应了。

  张守一说:“我也斗胆,穿上元帅的衣服,就睡在元帅的床榻上,等到刺客到来,管保他有来无回。”

  当晚依计行事,高骈穿上女装,搽胭脂抹粉,在女厕蹲了一宿。张守一那边做戏做了个足,在高骈房中一阵折腾,营造了激烈打斗的假象。吕用之用法术迷惑来一个市井无赖,穿上剑客打扮,让张守一杀了。

  等到金鸡三唱,旭日东升,高骈来到房间,见很多器皿都丢在了房间里和台阶上,屋内鲜血满墙。张守一拱手说:“这剑客手段也了得,我几乎丧在他手,托元帅洪福,我将他击杀了。”

  高骈深受感动,说:“张仙长对我真是有再造之恩啊!”

  从此,高骈深信三人,日夜向其请教修仙之事,再也不提发兵仙霞岭之事。同时,高骈向朝廷上了奏章,大表前者收抚贼人之功,大意为:

  “黄巢等为枭为獍,维虺维蛇,久流螫蠹之灾,未有诛锄之便。臣奉命剿灭巢贼以来,伏以毕师铎、秦彦、李罕之等,臣偶令招谕,旋自归投,才掷黄巾之饰,许登皂荩之资,学其守土之规,赎彼滔天之罪。如今臣已困巢贼于仙霞岭,不日即可克之。谨奉状陈谢以闻。谨奏。”

  此表一上,朝廷果然两年没有收到黄巢为乱的消息,更加倚重高骈。

  诸葛殷疥癣之疾日渐严重,难以专心练符咒,就把练符的方法教给张守一,让他专心去练,日后果然练成,重创了义军,后文自有交代。

  诸葛殷最是能虚张声势的人,与高骈交谈时,疥癣之疾发作,感觉瘙痒,就任意抓挠,手指上都沾满了脓血,抓得茶杯、椅子上都是。

  高骈是最爱清洁的人,可以说有洁癖,自己的子侄都不能靠近他坐,但是却与这样污秽的诸葛殷坦然相处,常常促膝密坐,共用茶杯器皿。

  高骈手下大将陈珙就提醒他,说诸葛殷脓血太恶心,还要远离的好。高骈笑道:“神仙多以此试人。”

  这天高骈正在跟诸葛殷谈话,有条狗闻到诸葛殷身上的腥秽之气,就过来舔舐疥癣疮口,高骈要将狗赶走,诸葛殷说:“我以前曾在玉皇大帝大罗宫内见过这条狗,没想到一别数年,他还认识我。”

  高骈说:“看它舔舐仙长,仙长似乎特别舒服。”

  诸葛殷说:“正是,如果能得美女抓挠,更为舒服。”

  高骈于是精选了十二个美女,专门为诸葛殷瘙痒。诸葛殷每一躁痒,辄命一青衣女子,交手爬搔,血流方止。

  ……

  高骈在广陵修仙,暂且不提,再说张潾。

  张潾连发了十二道战报,催促高骈出兵都没有奏效。接到回报说,义军已被困在鬼砌墙内,插翅难飞,让他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这鬼打墙虽然困住了孟绝海,但是张潾的部队也找不到了进攻的道路,所以张潾才没有攻打义军;尚让那边与孟绝海断了联系。

  张潾不愧为名将,不忘军人使命,依然加紧练兵,经常派人到附近州县催粮催饷。官府不胜其扰。

  这一日,催粮饷的军报又到了龙邱县,县令名叫许安珍,愁眉不展,把县丞、县尉叫来,查点府库,发现已经赤字,入不敷出。

  县丞说:“太爷,我有一计献上。张潾先锋如今就是斗志昂扬,才拼命练兵,如果消磨了他的斗志,我们可以稍安。我听说张潾先锋在越州时曾与一妓女交好。我们不如也献一美女给他,他必受之。”

  许县令大喜,命县丞去办,给了他一百两纹银去找美女。县城中醉春楼有个名妓,叫做佛动心,意为佛爷见了她的美貌都要动心。县丞是个熟客,对佛动心说:“我给你六十两纹银,让你去陪张潾先锋,你可愿意?”

  附近女子都知道张潾是个俊美的英雄,佛动心自然愿意。

  许县令非常高兴,将张潾索要的钱粮数目打了个八折,让县尉带着钱粮和佛动心送往军中,心想一定成功,县中可以省去很多钱粮。

  没想到过了五日,县尉带着佛动心回来了,县尉屁股被打了二十军棍,鲜血淋漓,是趴在车上回来的。

  县尉哭着说:“我送去佛动心,佛动心也施展了媚功,没想到张先锋不喜反怒,说我轻蔑于他,他还不甚恼怒,竟然克扣钱粮,不能饶恕,打了我二十军棍,限我们半月期限补足钱粮再送去。这张潾是个正人君子,佛动心都不能让他动心。”

  许县令和县丞也摸不清状况,只好先好言安慰了县尉一番。

  许县令回到后堂自己的内宅卧室,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他的夫人谢氏哼道:“你如今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见了我只会叹气。你要知道,我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我的青春还不是都给了你。”

  许县令说:“夫人误会了。”就把犯愁的事情说了。

  谢氏说:“你们的想法是对的,只是你们做错了。”

  许县令知道谢氏素来聪慧通达,起身一揖说:“还望夫人点破迷津。”

  谢氏说:“这张潾确实是正直人物,不过自古英雄爱美人,他也不例外。他在越州城相好的确实是个妓女,但是他不知道,他以为是个良家女子,爱慕他,又不求他给名份,如此不主动、不拒绝、又不用负责的好事,他才何乐而不为的。你如今却正大光明的送了他个风尘气质十足的妓女,他顾忌名声,岂能不恼。”

  许县令茅塞顿开,连夜把县丞叫来,让他找个良家气质、温婉可人的女子来。

  县丞又到了醉春楼,他知道醉春楼有个叫玉芙蓉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读书人多喜欢找她。

  醉春楼的老鸨儿自然不敢慢待了县丞,笑脸相迎。县丞说:“我找玉芙蓉。”

  老鸨儿说:“大人怎么换了口味了,最近也读了几本诗集了吗?”

  县丞说:“不要玩笑,我是公事。”

  老鸨儿说:“大人哪回不是用的公款啊?”

  县丞怒道:“不要多说!”老鸨儿不敢再说,把县丞让到玉芙蓉房里。玉芙蓉房子正有个书生在跟她对诗,被老鸨儿拉走。

  县丞对玉芙蓉说:“我给你六十两纹银,让你去陪张潾先锋,你可愿意?”

  玉芙蓉清高,看不起县丞这样的粗人,没有答话。

  县丞却也聪明,说:“张潾催促县里钱粮,如今粮库已空,只能再搜刮百姓了。姑娘如果能去,也是解救百姓。”

  玉芙蓉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是误入风尘的,也是青楼中的一股清流,有情有义,这才答应。

  县丞在玉芙蓉房中待着拘束,走来出来,正碰上佛动心,拉着他要六十两纹银。县丞说:“你没有让张潾先锋动心,怎能给钱。”

  佛动心不依不饶,县丞挣脱了,狼狈而逃,向许县令报告。

  许县令非常高兴,转而又犯愁,进了后堂。谢氏说:“你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没有找到姑娘吗?”

  许县令说:“找是找到了,只是怎么送去才能让张潾不够察觉呢?”

  谢氏说:“这个好办,我让我的娘家弟弟,也就是你的小舅子扮作人贩子,拉着这姑娘到军营附近,打她骂她,吸引张潾注意就好。”许县令拍手叫好。

  ……

  第二日,谢氏的弟弟谢二依计行事,扮作人贩子,拉着玉芙蓉到了仙霞岭下军营附近。玉芙蓉推说脚疼,赖着不走,谢二故意大声打骂,果然惊动了官军,报与张潾。

  张潾见这女子可怜,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对谢二说:“你这人贩子,不要欺负这姑娘,她的赎身钱是多少,我给了,你放他自由吧。”

  谢二说:“总共一百两。”张潾命中军官取来一百两纹银给了谢二。谢二高高兴兴回去向许县令报信讨功去了。

  张潾又命中军官拿出五十两纹银,递给玉芙蓉,说:“姑娘,这些银钱,你拿去或投亲,或靠友,讨生去吧。”又让人牵来一头驴来,让玉芙蓉乘坐。

  玉芙蓉深受感动,心想:“张潾真是好人!他并不恋我美貌,好心让我走。我要一走,许县令的美人计落空事小,龙邱县的百姓又要受那盘剥之苦。”